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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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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云

发布: 7:00pm 13/06/2023

文学

何国忠

文字

如意安详

绝句

吴兴华

【如意安详】长桥/何国忠

作者:何国忠

仍然等待着东风吹送下暮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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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的门前几次停驻过兰桡

江南一夜的春雨乌桕千万树

你家是对着秦淮第几座长桥

2022年8月写〈踏过樱花〉,抄苏曼殊〈本事〉,至“踏过樱花第几桥”时,想起〉。苏诗横跨中日两地,吴诗专注秦淮河畔,潮起潮落,寻寻觅觅。“第几座长桥”或“第几桥”,都是白茫茫一片,心事藏在江南水乡烟波里。

〈绝句〉一诗化自明朝林章〈渡江词〉:“不待东风不待潮,渡江十里九停桡,不知今夜秦淮水,送到扬州第几桥。”吴兴华祖籍杭州,林章出生福建福清,都不长命,吴兴华享年45,林章少一年,同样才华横溢,同样因政治动乱死于非命,林章亡于监狱,吴兴华在文化大革命开始期间就被红卫兵活活整死。

除了桡意思指小舟,〈渡江词〉中都是常用字。内容说有旅人乘舟离开扬州,不愿借风向之便,只想放慢速度,依依不舍心情溢于言表。渡江十里,停船九次。最后两句显示华丽处,我们恍然大悟。东风自东向西,和旅人方向一致,秦淮水由西向东,流向相反。旅客频频回头,扬州渐离渐远,忍不住自问,潮水既往扬州流去,最后停在第几桥呢?江水滔滔,似能说话。扬州留有思念的人,可借流水传达情意。

离别情怀可写,寻人苦楚一样能够着笔。有东风有潮水,依旧走走停停,吴兴华用现代人熟悉的将情景重新交融。他想起陆游名句“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心情夹杂更多期待和伤感。雨后朦胧,河水涨溢,乌桕两岸,千树万树,人影不见,轻叹一句:“你家是对着秦淮第几座长桥?”

柳伟平著有《吴兴华新诗注释解析》,第一首分析的就是〈绝句〉。除了寻人可能性,柳伟平认为解释成等人也未尝不可。一位痴情女子苦盼心上人,望穿春水,希望“东风吹送下暮潮”,船只加速。“门前几次停驻过兰桡”,可惜来者都是陌生人,期待的面孔没有出现。只知他住江水另一头,却不知第几座长桥。诗乍然而止,没有结束的是愁绪。时间在动,流水在动,长桥不只衬托景色的静谧,还有情感的深邃和凄清。

重读〈绝句〉找回慢读的喜悦

冯睎乾在〈吴兴华:A Space Odyssey〉说林章两个“不待”,转化成吴兴华“仍然等待着”,手法细腻:“合共五音节的两拍,大大拖慢了节奏,却恰当地呼应‘等待’的意思。”只有细心,才会出现意想不到的观察。我中学时读郑愁予〈错误〉,参考璧华《中国现代抒情诗100首》。他说“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15字没有停顿,“一口气读下来,把音响延长”,再和前面一句“我打江南走过”对比,如此领会到“时间一天天过去,莲花开而复落,在慢悠悠的时间里等归人的花容已因时间而谢落。”文字的推敲,标点符号的拿捏,可在视觉、听觉、感觉上产生效果。如今我重读〈绝句〉,竟找回慢读的喜悦。

是的,抄这首诗,怀旧成分居多。“语言表现到此时皆穷竭无灵,未必在众心当中她明白我心。回顾茫茫的一生清宵忽落泪,焉知别人对我无同样的深情。”吴兴华留下多首绝句,这是我喜爱的另一首。中学时从黄荣华老师处借来《林以亮诗话》。书中引吴兴华诗,我抄几首在自制书签上。念大学时念念不忘此书,书店老板说只进货几本,卖完了,同住八打灵第六区鸿雁楼的同学林添拱藏有一本,我借来影印第一章〈新诗的形式〉。《林以亮诗话》序文由夏志清执笔,文章后来收集在其《人的》中,《人的文学》我倒买到。

1976年夏志清误以为钱锺书过世,写〈追念钱锺书先生〉,这篇文章也收录在《人的文学》中。夏志清完全同意林以亮所说“陈寅恪丶钱锺书丶吴兴华代表三代兼通中西的大儒,先后逝世,从此后继无人,钱丶吴二人如在美国,成就岂可限量?”我念大学时,夏志清的《中国现代小说史》是必读参考书,经夏志清一点而红的小说作者包括张爱玲和钱锺书,他是现代文学批评权威,如此重视吴兴华,我们这些后辈岂敢忽略?

外加一小事,这篇小文章部分资料参考柳伟平《吴兴华新诗注释解析》,在淘宝看到《吴兴华诗艺研究》,以为是作者另一研究心得,邮购后发现除了书名和出版社不同,内容完全一样。这种经验从前也有,还好《吴兴华新诗注释解析》值得一读。多余一本送给朋友,没有浪费。朋友读后说吴兴华诗写得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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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 7:00pm 29/03/2025
走进那一座日本文学的高墙——早稻田大学村上春树图书馆巡礼/颜书韵(金马仑)

回来一个多月了,每每回想起走进早稻田大学校园的那个早上,我的脑海都会油然浮现出村上春树图书馆外,那成排灿光熠熠的银杏并木,在深秋准备入冬的清透晨曦下闪耀着格外动人的金黄色泽。

而我是次的行程,其实是专程走访那群夺目的银杏树背后,由近年来名气愈发响亮的日本建筑大师畏研吾亲自操刀设计的“早稻田大学国际文学馆”,又名“村上春树图书馆”(村上春树ライブラリー)。

从来不敢说自己是村上的忠实书迷,因为接触他的作品数量不算多,也未有把大师的历年书目如数家珍地一一拜读完毕。我读的第一本长篇小说是2004年的《黑夜以后》,相较于他名声大噪的《挪威的森林》、《海边的卡夫卡》等,《黑》算是不太为人所熟知,却在我心中留下了重要位置。

而我真正热衷的村上文字魅力,反而是他写的杂谈和纪行随笔,记得当初读到《寻找旋涡猫的方法》时,那种信手拈来的笔意教我震撼,接着我便和许多人一样,掉进了村上筑构的文学隧道,着迷于他总是奇幻又写实的独特世界观。

据说畏研吾正是以“隧道”为灵感,将设计语言贯穿整座图书馆。村上春树图书馆坐落于村上毕业的母校早稻田大学内,是2021年秋天早大设立的国际文学馆,村上亲自捐赠了诸多私藏著作、手稿、翻译作品以及他热爱的古典爵士乐黑胶唱片(据说有两万张)等,让图书馆名副其实,并免费开放,书迷能在此近身感受村上勃发不辍的创作力与细致优雅的生活品味。

穿过周末早晨的清寂校园,第一个映入我眼帘的,就是缠绕在长方形建筑物外头如扭曲隧道般的木制镂空顶棚,一路从正门口蔓延至建筑侧边的B1出入口,形成一道行云流水的视觉效果。站在宛如意识流裂变的正门口前,我想起《1Q84》的青豆,或许穿过这道拱门就会舍弃身后的现实,踏进拥有两个月亮的世界吧。

图书馆内的温馨木质格调与建筑外的极简白墙形成两种对比。馆内藏书丰富,有按照时间轴排列村上作品的实体Discography,顺着书架上的年序慢慢游移,从他初试啼声的处女作《听风的歌》到2023年出版的最新长篇小说《城与不确定的墙》循序渐进,仿佛也把作家的半生走了一遭。

通往村上文学世界的隧道

图书馆的访客不多,阅览室里分外安静,而我必须频频压抑住自己随时想要惊呼的冲动才行,因为每走几步,当我看见自己拜读过的村上作品静静立在书柜上时,总会兴奋得像看见橱窗里摆卖着最新糖果的孩子,对身边的你悄声指认着,说出“这本是我读过的第一本短篇小说集”、“原来原文版封面和中译版是一样的”诸如此类的读者共鸣。

村上图书馆搜罗了各种村上译本,因此在这里,除了能够瞧见日语原文书的封面,也有机会欣赏来自各国的装帧设计,而我熟悉的台湾时报文化出版的繁体中文版亦陈列其中。

看着那些同样搁在我老家书柜上也许早已泛黄的熟悉封面,或是当我小心翼翼从架上取下来轻轻翻阅时,我或许就像《刺杀骑士团长》里的主人公,无意识地走进了摇着响铃的洞窟,坠入了村上的隐喻时空,同时也回溯了20年前的我自己,那个伏首案前陶醉在小说里的纯稚少年。

一楼图书馆的中心位置设有通往地下一楼的阶梯,挑高至二楼的天井再度具现了畏研吾“隧道”的主题元素,将两边墙体书架的木板延伸向上,彼此衔接,在室内形成一座巨大的镂空拱道,既壮观又柔美,可说是村上图书馆最具标志性的设计。

我沿着楼梯往下走,看见两边墙上继续展示着更多村上亲自翻译成日文的著作——村上除了写小说杂记,偶尔也翻译英语作品——然后一边忍不住这么想:这不就是一条通往村上春树文学世界的隧道么?这条隧道连接了无数读者和作家的过去与未来。那一年我没有在某种机缘下捧起那本《东京奇谭集》的话,我可能今天就不会来到这里,不会因一本书而试图走进这座文学的高墙……

于是我站在了这里,被一本本夹收着过去幽影的书作所包围,每轻轻触碰一次,就会像《城与不确定的墙》里的“梦读”触碰古梦一样,抖落了大量时间的尘絮。在这里你会终于忘却自己旅人的身分,在爵士乐轻柔的乐声中和自己轻声细语,宛如创作者在纸页前总是忘我地织缀天马行空的自由。

地下一楼除了咖啡厅和一台以前村上在国分寺经营爵士咖啡馆“彼得猫”(ピーターキャット)时用过的三角钢琴,还有一处复刻了村上春树写作书斋的角落。北欧风格的沙发与波斯地毯占据了大半个房间,一边的矮柜上摆了一对原木盒(Bandsaw box),另一面墙则做成了黑胶唱片展示柜。

写字台就在沙发后方,电脑前的笔筒插着每一根都削得刚刚好的铅笔(非常村上!),可以想像村上大叔先是站在唱片柜前挑选一张想听的黑胶,然后拿到书桌后方的唱机播放,再坐到电脑前开始写作的景象。

我幻想着我在遥远赤道土地上读到的那些角色那些场景那些物语,便是在这样的空间里一笔一画诞生出来的,想像年届76岁的村上仍在勤奋不懈地用文字砌砖造墙,如他风雨无阻的每日跑步一样,风雨无阻地在文学的跑道上迈步前进。

于是我逐渐明白,有些事値得你日复一日慢慢打磨,尤其在这个迅捷不迭的网路时代,比如谈一场刻骨铭心的爱恋,或是写一部自我完满的长篇小说;而写作与恋爱,于一位文学信徒而言,不过是同一件事情罢了。

等到我步出暖气充沛的图书馆来到寒气逼人的早大校园,便愈发肯定东京的冬寒是越来越浓了。那一排银杏并木依然花枝招展地炫耀着这个金秋的最后一抹神采,偶尔快步走过一两位学生或是教授模样的人,裹着大衣,藏着双手,绕过我眼前的校舍转角,消失在视线之外。而我,回头望了最后一眼那漂亮得惹人怜惜的银杏,便也准备离开校园,暂且告别身后的高墙,遁入俗常琐碎的光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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