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說戲劇／01】宮鬥劇，看一場女人的戰爭

在《金枝欲孽》掀起熱潮的兩年後，我曾走進過紫禁城，去看看劇中女主角載浮載沉，掙扎求存的地方。

這座紅牆綠瓦的深宮，那麼大卻又那麼小。

它佔地面積約72萬平方米，建築面積約15萬平方米，大小宮殿七十多座，房屋九千餘間，除了帝后，還住著太后、太妃，皇帝的一眾妃嬪，以及太監、宮女等等，滿滿當當全是人。

其中大多數妃嬪需同居一宮，按照地位高低居於正殿或者後殿，而從居的貴人、答應等人則要住在東西兩廂，猶如宿舍的室友，抬頭不見低頭見。

再加上各自配給的宮女、太監當值時住在耳房或值房，居住環境可稱得上有些許“擁擠”。

猶如一個小小的辦公室，格子間塞滿來自各個階層，成長背景各異的人們，因此宮鬥劇也被視為職場的投射。

“困獸鬥”是本地知名編劇陳鈺瑩為宮鬥劇下的定義，可謂一針見血。

宮鬥劇具備哪些元素？

從她的專業角度出發，宮鬥劇離不開以下幾個元素：

（一）困獸鬥

將一群人尤其是女性，全關在一個大家出不去的地方。在無法逃離的情境裡，不得不面對鬥爭。

（二）大女主

必定以女性為主，男性戲份少卻扮演著舉足輕重的角色，比如掌控著女性命運的皇帝，於是女性必須爭取皇帝的寵愛，進而得到地位的提升。

（三）尋找自由

宮鬥劇的核心實際上是“自由”。

一入宮門深似海，受困其中的女性角色在有限的空間裡尋覓“自由”。自由有許多象徵，權力則是最廉價的“自由”，一旦身居高位掌握權力，方有某個程度隨心所欲的自由。

而在深宮裡，只有高位者才擁有自由。

“當我們困在鎖住的地方要爭取一點點自由，其實無形中含有人對社會的投射。”

（四）歷史背景

歷史背景是宮鬥劇必須具備的元素，但也僅僅是“背景”，不見得百分百考究歷史。

因為一些宮鬥劇是戲劇為大，萬事以戲劇衝突的角度出發，不但會摒棄掉史實，甚至劇情邏輯與否也能置之不顧，《延禧攻略》是最典型的例子。

“它只是包裝精美的空殼，不是以人物為大，而是以劇情為大。有的人物（設定）不合邏輯，純粹是一種‘爽’文化，讓你當下有仇當下報。”

“有的人不敢挑戰社會的制度，不敢挑戰老闆，所以看劇時會有一種情感投射，認為主角幫他復仇了，看得很爽所以才有追劇的慾望。”

《金枝欲孽》：反思人性，鬥生鬥死下場可悲

宮鬥劇的開山鼻祖《金枝欲孽》，她認為劇情多側重於友情的描寫。

“監製戚其義和編劇的初衷是想以女性的群像劇出發，後來將故事背景設定在清宮。在這裡不僅有一群女人，還能將她們聚集在一起，這比辦公室鬥爭有趣。”

此劇想要探討的是一入宮門深似海，無論是為了生存抑或是力爭上游，也許終有一日不得不變成自己討厭的那類人。

而身邊看似親密無間的友人，未必是真正的朋友；有者可能會由於利益或自保放棄一些人事物，直到後來才意識到，原來自己丟棄的東西極其珍貴。

“大家一開始覺得這是必然的，到後來有些人出逃，有些人死在宮裡，有些人永遠留在宮裡。”

劇中人物關係敵友難辨，角色設定多面，例如刁蠻任性，臉上刻著“壞”字的玉瑩，原來毒不過軟言細語的爾淳；初時善良後為復仇“黑化”的安茜、大權在握爾後落魄，東山再起的如妃、佛口蛇心的皇后等等，將人性之複雜描繪得淋漓盡致。

一如安茜背叛玉瑩後，對她說的一句話：“在後宮裡，有人奉承你，就代表有人想利用你；有人對你好就代表有人想害你。”

曾經同甘共苦，同床共枕的好姐妹，能在一夕之間反目成仇針鋒相對，以至於觀眾在觀劇時“多疑”起來，反覆質疑推敲劇中人是真心或是假意，從多角度懷疑人性。

“可是後來你會發現，原來她們是有苦衷的，也很可憐，再可惡的人亦有可悲的一面，這就是《金枝欲孽》成功之處。”

“它敘述著人面對選擇時的兩難。”

可是，不管女主角出於怎樣的無奈相互廝殺，最終卻選擇互相成全和救贖，有者中箭隱瞞傷情，只為了不耽誤她們逃得更遠；有者放棄出逃，留在這吃人的地方，為逃亡者、殉情者收拾善後，用她們的方式反抗象徵著高壓的皇權體制。

“她們使壞不是因為對方是敵人，她們也不認同自己做的事情，到後來變成自己初始不認同的人，會有自我反省的意識。”

《步步驚心》：改變不了誰的命運，時代巨輪下的無奈

由吳奇隆、劉詩詩、鄭嘉穎主演的《步步驚心》在2011年播出，亦曾掀起一陣旋風，不僅讓吳奇隆和劉詩詩事業更上一層樓，還假戲真做喜結良緣，成為一時佳話。

“這部劇跟其他宮鬥劇不同的點在於，以愛情為主線，權謀（鬥爭）主要在男人，女性都是受害者。”

女主角馬爾泰‧若曦是3個主角中唯一一位已知九子奪嫡最終結局的穿越者，但是儘管她站在上帝的視角，卻無法逃避早已註定的歷史。

當其他宮鬥劇的女人圍繞著皇帝展開“雌競”時，此劇則反其道而行，讓眾阿哥為了若曦“雄競”。

欸，這不就是偶像劇里人見人愛的“瑪麗蘇”嗎？我問。

“是有一點點，但我覺得是唯美的。”她噗嗤笑了一下，正色道：“顛覆宮鬥劇的一點是，她被動地捲入阿哥的奪權之戰。”

於是，有別於《金枝欲孽》、《延禧攻略》、《甄嬛傳》的女主具有清晰目標，積極主動投入戰場，實際上若曦是處於戰場的外圍，甚至為了自保，避免自己與任何一位阿哥發生情感糾葛。

然而，她還是與九子奪嫡的勝利者四阿哥相愛，卻又無法忍受他因奪權殘忍地對待手足，選擇遠離皇宮，死於宮外，並沒有由於她的“先知”改變歷史，改變了誰的命運。

體現出女性在皇權至上的封建社會里處於極其被動的位置，面對大時代巨輪即將無情碾壓，卻又無能為力的無助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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