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詩奇｜顛倒的建築排行榜

“3年前到了久違的維也納，就去看他的作品，然後又嚇了一跳。並不是因為他的作品，而是他在觀光都市維也納市街中的地位。藉著地圖逐漸向前行進時發現，往同樣方向的人一個接著一個增加，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周邊都是人群。甚至有觀光巴士停在那裡，還有一整排的禮品店。最初我以為是到達了哪個觀光景點，但附近只有不起眼的街屋接續著，能看的只有漢德瓦薩的作品。”“我們這些建築相關人士因為專業興趣前往參訪的地方，同時看到一般觀光客也成群結隊參觀的景象，除了維也納的漢德瓦薩只見過一次，就是巴塞隆納的高第（Antoni Gaudi, 1852-1926）（圖03）。”

建築專業vs人氣指數的排名

身為建築史學者，藤森從建築專業角度，以對20世紀建築史的實質貢獻為指標，將20世紀建築大師做了排名。排名順序如下：密斯‧凡德羅（Mies Van der Rohe, 1886-1969，圖04）、柯比意（Le Corbusier, 1887-1965，圖05）、法蘭克‧萊特（Frank Lloyd Wright, 1867-1959，圖06）、高第。藤森認為，以密斯建築為藍本建造的超高層辦公大樓遍佈世界各個城市，而像高第那樣的建築並不常見，所以這樣的排名順序是顯而易見的。然而，如果把建築相關人士排除在外，按建築在一般人心目中的人氣指數排出順序，藤森認為會出現完全相反的結果。順序會變成高第、萊特、柯比意、密斯。

“那麼，高第與漢德瓦薩的共同點在哪裡呢？為何兩人並肩獨佔了世間的人氣呢？這是我不太理解的地方。不只是不太理解，還會讓人有不公平的感覺。”建築重視秩序。由平面佈局、結構設計和局部與整體的關係所形成的秩序，是從建築學的角度來評論建築的重點。無論是密斯、柯比意、萊特還是高第，都可從他們的作品中讀到這種秩序。

對藤森而言，漢德瓦薩的建築“只是貼上瓷磚的作品”、“造型是無限自我增值的，與草間彌生（Yayoi Kusama, 1929-，日本當代著名藝術家）非常類似。而且和草間一樣都有點令人不舒服的感覺，飄溢出一種像在看著內臟的不舒服感。恐怕和兩者精神上都有一點問題有關吧。”換句話說，漢德瓦薩的建築缺乏建築學意義上的秩序。缺乏建築秩序的建築成為人氣最高的建築，這讓從事建築的相關人士困惑。

真我──建築兒時的回憶

“幼兒性”和“真我”是藤森對這個現象的解讀。“雖然可能已經忘記，但任何人還是孩子的時候，不都曾做過像漢德瓦薩那樣捏粘土或是畫畫的事情嗎？”

“年幼時所有人都曾經驗過的造型，隨著成長就忘記了的造型，過去只不過是個小小的造型，今天在眼前化為所謂建築的巨大公共造型。站在漢德瓦薩的作品前面，人們就會在無意識中浮現出兒時的回憶吧。”而高第的建築之所以得以和漢德瓦薩的建築共享高人氣，正是都有“幼兒性”和真我的這個部分。

雖然形成嚴謹的建築秩序耗費精力，體現人的理性，值得尊敬，但是相較於所有人共有的兒時回憶，這種“集體潛意識”的魅力是無法抵擋的。這時，我才明白何以藤森這位嚴謹的建築史學者，會設計出那些充滿童趣的建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