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難掩興奮心情,已迫不及待地告知:那個有了,你看到了嗎?我嗯一聲貪婪回應:建個候車亭那就皆大歡喜咯。
日曬雨淋的滋味真不好受。從前,母親總牽著我的小手在川流不息的馬路旁等候巴士,我如嚴謹的守門員緊貼著母親,生怕越過那條白色的線便會招來橫禍。水溝和馬路緊緊相依,我傾斜身體往下探看,水溝差不多與我身高同深,底部吞噬了許多無法消化的零食包裝袋,不至於惡臭難頂,等我餵食的蚊子卻無法數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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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避開上班上學的交通高峰,母親常帶我提早出門。那時段的汽車在暢通無阻的馬路上猶如脫韁野馬快速奔馳,車輪揚起塵埃讓校鞋染上了淺黃色粉末,我趕緊用雙手壓住飄起的裙襬,心裡咒罵著無視我們的司機,不近人情。
遇上雨天,校鞋宛如一艘帆船在黃河上順流而行;母女倆則肅立等待,身影與樹木合為一體,無比和諧。母親有千里眼,千里外的紅頭巴士過了紅綠燈,她便不慌不忙地拉起我跨過半隻手臂寬的水溝,舉起右手猶如水母般上下搖晃,希望喚起司機的憐憫。好心腸的司機會提前停下,車門打開後大聲吆喝:aunty cepat naik,tidak boleh berhenti sini。那裡就成了隱形的巴士站,母親點點頭微笑道謝,趕緊拉我上巴士。如果遇上守法的司機,非車站不停,一呼而過,母親也會安慰我:司機並沒錯。
名副其實成為了“乘客”
最尷尬的一次是在那裡被巡警查看身分證。我因長期游泳,皮膚略顯深褐,還頂著一頭帥氣短髮,乍看之下與外籍人士略有相同之貌。那次我在水溝邊來回踱步,暖身鍛鍊,嘴唇翕動著為SPM考試複習,我一身寬鬆,手拎著一個大黑包,裡面都是游泳後的盥洗用品,警察難免起了疑心,以為有個精神病患在此徘徊。警察細問之下得知我在等候巴士,一臉不好意思地道歉,也一面批評政府無視人民生活需求,連一個候車亭也建不起。我則一頭霧水,一知半解。但他那句話卻在心裡醞釀著,等待桃李盛開那日,我不負年華地在2018年3月8日全國大選投下了自己慎重的一票。
雪蘭莪精明巴士上路後,我家外面的隱形巴士車站終於可以堂堂正正地立起巴士站牌,近期連溝渠都鋪上了石灰蓋,我則名副其實成為了“乘客”。但我蠻懷念從前那時候,在路邊的隱形巴士站用“虛擬乘客”的身分與司機建立的特殊關係——互相體諒,惺惺相惜。那些早上6點35分的班車司機,多年以來,無需巴士站牌,他們都願意在第四棵樹旁為我停下,車門打開,彼此迎來一句充滿朝氣的問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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