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3個字組成的是有力量的詞語。有點認可,還有表達相互支持,同一陣線的情誼。那是一種不言而喻的狀態,說出“我也是”後,你的感受好似我的感受。好比你喜歡喝某一種咖啡,我也是,你我腦中迸出的咖啡香是一樣的,我知道你說的就是那一味兒。
ADVERTISEMENT
近來臺灣暴發的#MeToo運動,每個寫下自身經歷的人,他/她們之間心領神會的是遭遇性騷擾或性侵的痛苦。那個痛苦不止於當下,還包括事後面對自己和旁人的質疑、申訴無門、沒人相信等等孤立無援的狀態。直到整個社會願意相信且接住發聲的人,其他感同身受的人才感到安全,才敢說出“我也是”。
每一起性騷擾事件只是冰山一角,當每個倖存者勇敢說出#MeToo的時候,我們應該思考探索的是海平面下的冰山——這個社會出了什麼問題,讓憾事一再發生,而倖存者才敢說出口?
馬來西亞也有很多性騷擾或性侵事件,
你好奇大馬會否掀起#MeToo運動嗎?
#我也是。
希望上面沒有你想選的答案。性騷擾、性試探、性侵等性暴力就是侵犯個人的身體自主權。所以不管有意無意,類似以上的答案往往暗示著否認,否認當事人遭遇的痛苦,造成二度傷害。無從發聲,這些傷害只好鎖在櫃子裡視而不見,而你知道,從未不見。
直到相似經驗的人說出口,且沒有受到撻伐,他/她才敢重新從櫃子裡取出並揭開不曾癒合的傷害,才敢說一聲#MeToo。
說出口才發現,原來我不是自己一個人
“#MeToo給了我們一個出口,當有一個人開始說起,他們會覺得好像跟我的經驗有點像,原來不是我亂亂想的,原來這個是性騷擾。”馬來西亞生命線協會副會長王妤嫻認為,#MeToo運動也製造了契機,當一個人選擇講出自己的經歷時,他/她不是一個人面對。
在馬來西亞,2018年的團康導師猥褻案,當時網民號召聲援,讓更多幸存者勇敢站出來指證加害者。2021年中學生艾因揭發老師開強暴玩笑後,馬來和英文圈子在Instagram上曾發起#MakeSchoolASaferPlace運動,馬大新青年也有#我們都是房思琪運動,蒐集了許多性騷擾倖存者的自白。這些都算是馬來西亞小型的#MeToo運動。
王妤嫻曾任社工多年,從事性暴力、家暴防治與輔導,陪伴過無數個倖存者(survivor)。在她看來,我國對於性暴力議題,司法、社福支援體系還不夠成熟,吃瓜的群眾太多,社會充斥著各種迷思,“這樣#MeToo運動要怎樣燒起來?”
所謂迷思,就如上述選項,總是先檢討受害者行為、外貌。例如已經認罪的華社聞人楊貴盛發送色情影片性騷擾案,網民反而以受害者的年齡大做文章。王妤嫻說,我們的社會太強調完美受害者,而且要加上罪無可赦的加害者,才等於不能夠被批評的性侵或性騷擾案件,這時才會讓加害者負起應有的責任。例如,穿著性感、長相普通、男性受害者通常會被質疑;往往沒人相信社會經濟地位較高的作家、老師、醫生、律師、主管、老闆、長輩等會是加害者。
“但是其實很多案件不是這樣子的。”就如臺灣這波#MeToo運動,很多都屬於權勢型性犯罪,即加害與受害兩方明顯權勢不平等——偶像對粉絲;教授對學生;主管對職員。
說出#MeToo,要的是什麼?
在相對保守的社會,被性騷擾的一方往往反而變成被檢視貞潔的對象。再加上舉證困難,不斷重複受害經過,這些壓力都落在倖存者身上。
●你為什麼不去報警?
●你不去報警的意思是OK,其實你的傷害沒有那麼嚴重?
●是不是你誇大了?
●因為之前教授給你低分,你不甘願,就誣告他……
●你知道把事情講出來,會傷害到他的家人嗎?他的孩子多小,你不覺得這樣很殘忍嗎?
●那件事情都過了這麼久了……
王妤嫻氣也不換地隨口講出一長串常見的說辭,都是讓許多幸存者選擇獨自承受的原因——說出傷痛,不被採信,還要被檢討。如果在網絡上發表受性騷擾經驗,還可能受排山倒海而來的網絡霸凌。事主不願意說出來,是因為更害怕成為事件的中心,受害經驗和個人行為都被放大檢視。
“當不是me而是me too的時候,就可以在一個比較安全的氛圍裡去說想說的事。”王妤嫻以這一波臺灣#MeToo浪潮為例,當有人開始說出經歷,而社會大眾的反應都是支持的,其餘倖存者也會覺得,即便加害者社經地位更高,會有人相信自己了。
“很多時候倖存者說出來,其實不是要把那個人捉去坐牢。”王妤嫻說,透過#MeToo運動說出經歷的人,往往只要一個平臺說出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可以的話,得到對方的道歉。他們希望得到旁人的理解,同理當初他們所經歷的痛,以及求助卻被忽視的痛都是真實的。
我們的社會,做好準備了嗎?
馬來西亞的社會準備好了嗎?我們也會有#MeToo運動嗎?
雖然目前沒有大規模的#MeToo運動,但我們也可以借鏡臺灣,檢視這座海平面下的大冰山。
王妤嫻說,當司法相對健全了,社會福利機構相對多了以後,為什麼那麼多幸存者還是要等這麼久才能開口?我們有反性騷擾法、反跟蹤法,未來我們還可以如何防治性騷擾,以及發生當下可以更快速止血?“大眾可以開始去問,如果身邊有這樣的人,我們應該怎樣去接住他們?”
以前聽到性騷擾事件,你我可能不相信那麼“好”的人會施狼爪。現在借鏡臺灣的#MeToo運動,瞭解到每個倖存者所承擔的種種壓力。那麼,下次聽到性騷擾事件,或真的友人傾訴不好的經驗時,你我是否能換個心態,先不質疑,而是好好接住對方?
王妤嫻自認絕對樂觀主義,她希望到最後,即便沒有#MeToo,也還是能讓被性侵或性騷擾的朋友勇敢講出來。
#MeToo是——從別人的同理得到力量
#MeToo運動起源於美國。2006年,社運人士塔拉娜·伯克(Tarana Burke)在社交媒體Myspace使用“me too”(我也是)字眼發起針對有色人種女性的性騷擾醒覺運動。
2017年10月,美國《紐約時報》調查報道揭發金牌製片人哈維·溫斯坦(Harvey Weinstein)歷時三十多年的多宗性騷擾和性侵事件。女星艾莉莎·米蘭諾(Alyssa Milano)在推特使用#MeToo標籤,越來越多幸存者以此標籤寫出自己被性騷擾或性侵的經歷,開啟了延燒席捲全球各地的#MeToo運動。2018年,巴基斯坦和韓國都掀起大規模#MeToo運動。
2023年,臺灣連續劇《人選之人—造浪者》劇中提及性騷擾事件,主角說出“我們不要就這樣算了”全力支持事主,引發共鳴。5月31日,民進黨前黨工陳汘瑈指控黨部合作的導演對她性騷擾以及當時主管冷回應,為臺灣#MeToo運動開了第一槍。隨後,臺灣#MeToo運動如野火燎原,從政治界延燒到文化界、教育界、司法界、演藝界。
#MeToo字面上“我也是”賦予很多幸存者支持力量。2017年運動暴發時,塔拉娜·伯克在推特寫,女性以這種“用同理心實現賦權”(empowerment through empathy)的想法說出自己的經歷,不僅展示性暴力是多麼廣泛和普遍,也讓其他倖存者知道他/她們並不孤單。
塔拉娜·伯克接受《華盛頓郵報》專訪說,曾有一名13歲少女在青少年生活營私下告訴她曾遭遇性暴力。塔拉娜當時沒做好心理準備,把她引介給其他人,這名少女就再也沒出現了。
“為什麼當時我不說‘我也是’?”塔拉娜·伯克回想,自己能從性暴力經驗熬過來,正是因為受到其他倖存者的同理,才得到力量。
這就是#MeToo的力量。
性暴力防治與輔導單位:
●馬來西亞生命線協會:03-4265 7995、[email protected]
●婦女援助組織(WAO):03-3000 8858、018-988 8058(24小時WhatsApp)
●婦女行動協會(AWAM):016-237 4221、016-228 4221、[email protected]
●檳城婦女醒覺中心(WCC):011-3108 4001、016-439 0698、[email protected]、[email protected]
相關文章: 【#MeToo運動/02】#MeToo運動的後坐力——人人自危、性別對立 【#MeToo運動/03】不吃瓜看#MeToo,不吃瓜報道#MeToo 延伸閱讀: 【01/老師開強姦玩笑事件】當學校不安全……一個受傷的女孩如何為性平抗爭? 【02/大學副教授性騷擾事件】伸張正義路上,與她同行 【03/我們都是房思琪】勇敢說出傷痛,一起反思改變性別不平權的現象 【04/投報老師講黃腔受指斥】30年過去了,這些傷痛委屈可以大聲說出來!
ADVERTISEMENT
热门新闻
百格视频
ADVERTISE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