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共”是曾活躍於馬來半島的共產主義政黨,1930年代在森州某村落成立。時下馬來西亞人對馬共已然陌生,但在一些馬華作家眼中,卻是一大文學主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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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克思曾在他起草的《共產黨宣言》說過,“一個幽靈困擾著歐洲共產主義幽靈。舊歐洲的所有力量已經結成聖盟,以驅除這一幽靈。”
如果將以上這段話放在我國曆史框架,那麼應該改成“兩個幽靈困擾著馬來西亞,而馬來西亞政府一直不斷想辦法驅除這一幽靈。”這兩個困擾著大馬歷史的幽靈,時不時被政客提起、被種族主義者提起,宛如一柄懸掛在華人社會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需要華社在這片土地上,不斷證明自己對國家的忠誠。
這裡面的其中一個幽靈,就是著名的513事件。如果說中國有六四,那麼在馬來西亞513絕對是一個揮之不去的惡魔,重複成為種族主義者炒作的課題。除了513幽靈,另一個鮮少被人提起的幽靈則是馬來亞共產黨(簡稱“馬共”)在我國的歷史定位。
馬共歷史,絕對是我國近代史上極其重要的一段歷史。可惜的是建國以後,我國政府似乎為了除靈,對馬共歷史噤若寒蟬,只在歷史書上寥寥幾筆,匆匆帶過。猶記得當時中四的歷史課本上,只是書寫馬共在何地成立,以及如何與英軍合作對抗日軍。此外,當然就是討論共產黨對馬來亞的危害,以及為何不被當時的馬來亞接受。
◢官方歷史匱乏,馬共成文學題材
在缺乏詳細的官方歷史論述以及記載下,馬共的事蹟彷彿成了明日黃花。可是,馬共其實對我國華人的命運有深刻影響。如今存留在馬來西亞的613個新村,就是馬共曾經存在和影響的證明。華人新村,可以說是英國殖民統治者為了阻止在地華人對馬共的後勤支持而成立的“集中營”,這個計劃在當時能夠阻止馬共的發展,也激起了友族的不滿。畢竟對於友族來說,要重新劃分現有的土地成立新村,等於侵蝕了原住民以及馬來人的居留地。此外,新村的成立也造成了延續至今的種族藩籬。這裡令人惋惜的是,華人在普遍過上較為體面的生活以後,就把在樹林裡的馬共給忘了,彷彿他們不曾存在過一般。
在官方歷史匱乏的情況之下,以馬共為題材的馬華文學,成了馬來西亞文學中的一道獨特風景線。那段動盪不安的年代,那引人入勝的叢林生活,以及一段段地道戰和暗殺的歷史夾雜著家國仇恨,男女之間的愛恨情仇,絕對是創作者的寶庫。這部由黃錦樹和張錦忠編的《夕陽之歌》,就是以馬共為背景的小說選集。
這部小說選集裡除開金枝芒的《飢餓》,總共收錄了18篇中短篇小說,裡面包括了張貴興的〈群象〉(節選)、黎紫書的〈山瘟〉、曾翎龍的〈風情無人處〉以及陳政欣的〈巨響過後〉等等。雖然並非生長於那個年代,可是身為馬來西亞人,讀來自有一股獨特的鄉土味道。正如黃錦樹在本書開篇序幕裡所說,本書是歷史工程的一部分,藉助文學召喚歷史、反思歷史,甚至期盼超出既有的歷史視域去理解歷史。
本書可以說達到了編者追求的目標。這部小說集裡唯一的共性就是與馬共有關,每個故事主題不一。其中有〈雨紛紛〉那遊走在虛幻與史實之間的書寫,讀起來好玩;有描述現實與命運之無奈的〈細雨紛紛〉和〈遠方的來信〉;也有帶點浪漫主義色彩的〈我是一株小蒲葵〉。這一篇篇小說,構建了馬華作家眼中和想像中的馬共。
可是現實歷史中的馬共,又是一個怎麼樣的存在呢?在經過多番比較以後,發現西方英語世界以及東方中文世界對於馬共的歷史描述有相當大的差異。
根據東方世界的主要論述,馬共在1945年日本無條件投降之時,已經發展成為一支擁有上萬人的隊伍,並在馬來亞四分之三的地區建立了人民政權。如果當時的馬共總書記萊特沒與英國人暗通曲款,那麼馬來亞共和國可能就建成了。雖然馬共由於萊特而失去了大量的金錢和武器,可是根據東方世界的論述,當時的馬共在華人社會,以及工人階級中享有極高的威望,併成功擊殺過英國駐馬最高專員葛尼(Sir Henry Gurney)。
東方的主要論述甚至指出,當時的馬來亞總人口中,馬來人只佔了43.3%,而華人以及印度人各佔了44.9%和10.4%,華人是當時的主要族群。在中共的支援下,馬共甚至一度派人到北京見毛主席,學習革命思想,革命成功的幾率極高。要不是鄧小平後來撤回對馬共的援助,馬共絕對有可能在與英國人交手中佔上風。這種東方世界的論述或許就是後來馬華作者寫作《南洋人民共和國備忘錄》的靈感之一。
◢不成氣候?沒有執政經驗?
但是在西方世界的歷史論述,馬共在早期只是一個不成氣候的政治組織,就算後來與英國人合作抗日,也沒有任何出色的戰役。他們當時的戰略以收集情報和騷擾游擊戰為主,鮮少對日本人造成嚴重的打擊。在日本投降以後,馬共的活動蹤跡大多數在叢林山脈之中,並沒有建立起任何永久的執政基地甚至執政經驗。根據前總書記陳平在《我方的歷史》中的描述,當時最轟動的英國駐馬最高專員刺殺行動其實只是歪打正著,他們在刺殺時並沒有預料到最高官員的存在。
馬共在《合艾和平協議》以後已經成為了歷史。在官方論述缺席之下,馬共成員口訴的歷史會議和東西方社會各自的歷史研究構成了不統一甚至南轅北轍的馬共歷史。無論如何,根據當時歷史發展的趨勢,就算馬共能夠成立理想中的“馬來亞共和國”,或許也只是曇花一現。歷史雖然充滿了偶然,可是如果放在大時代的環境之下,馬共的分崩、失敗是必然的。這是由於馬共的主要成員,甚至是鬥爭理念,都與馬來亞的風土人情格格不入。
在官方政治史仍然缺席的情況之下,馬共的功過或許只能是馬華作家寫作的題材之一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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