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覺得我們這班90後像是古埃及人面獅身,又像俄國傳說長著人頭的Gamayun先知鳥——一半老派一半新潮,不倫不類。我們既享受21世紀的科技快捷便利,又因父母影響和童年回憶,以致精神總徘徊在上世紀70、80、90年代那已被時光長河浸泡濯洗得日益褪色的鮮亮情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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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如此,晉恆的文字總能引起我強烈的情感共鳴。我這樣一個不大愛讀散文的嚴重偏食型讀者,在新書到手讀了第一篇文章以後,就忍不住想一口氣讀完整本書才算過癮。
寫散文並不如想像容易。尤其當所有人的題材都取自生活大小事、童年回憶、緬懷逝去親人、大學生涯、青春愛戀;且馬來西亞四季如夏,日常生活難見各種中文文學裡常用作意象的綠植花卉——我們寫不了“月落烏啼霜滿天”般的不朽失眠、寫不了“獨釣寒江雪”的蒼涼悲壯、更寫不出“飛絮飛花何處是,層冰積雪摧殘”的綿綿憔悴與愁緒。在大自然的更迭變換裡,我們被動地攝下一張張蕉風椰影、稻香禾浪、溼黏炎日和煙雨濛濛,寄託我們骨子裡對淳樸家鄉的眷戀、對鄉音的歸屬感、對青春的不捨、對親人愛人的深沉思憶……如此介於豐盛與匱乏間的資源環境底下,要把散文寫得有趣且有情致、深情而不矯情,更是難上加難。
毫無疑問,晉恆的文字是能打動人心的。
他敢於將自己面對人間悲歡離合時的脆弱與無助赤裸裸地攤在文字裡,亦勇於將自己少時那些未經現實人情炎涼修飾的、如盛唐富宋豪放派詩詞般任性飛揚的痴狂與夢想,恣意地傾瀉注入文字。這一份無畏,造就他文章裡獨一無二的真誠與深情。在這個凡事皆講求精雕細琢的重工時代,這一點純真和憨實,正正是我們這一代藝文愛好者最渴望的浪漫。
寫出感動“半異鄉人”的北馬
書中對北馬各城鎮小巷的描寫——報攤、點心樓、菜市場、廟會、七月歌臺、福建話與潮州話夾雜,全都是我這個在北馬生活了二十餘年的半異鄉人所熟悉且無自覺已深深依戀的煙火。在這一座由文字與充沛情感所造的幽谷裡,我的思緒忍不住狂奔,到老家黑膠唱片機和音響設備還未淪為文青擺設的時候、到父親仍能引亢高唱“停住這風Oh baby,長夜抱擁Oh darling”的時候、到外婆樂此不疲地做釀豆腐的時候、到太奶奶為金葉菊氣憤的時候、到我還能為某位學長傻笑流淚的時候、到大學宿舍那片總受星空眷顧的草坪……這些曾經無比真摯的愛恨嗔痴終隨案牘勞形、歲月消耗、淚光折射,逐漸變得稀碎模糊。
現實世界沒有任意門,更沒能像《The Sims 3》的虛擬人物跨時空瞬移,所有美好畫面只能隨書本合上消失匿跡。而青春回憶是否就只能因成長而硬生生被斷舍離?
我想起《淮南子》“蘭生幽谷,不為莫服而不芳”。或許,這就是時光幽谷的存在意義。縱然現實時移勢易,也要懷抱赤子之心,純粹去愛,純粹去夢。否則,也太對不住曾經多麼熱烈不羈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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