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家浩｜大伯公的午宴

巴西高谷大伯公誕落在農曆六月初，一般慶祝3至5天，以六月初六為正日。按當地習俗，大伯公誕期間，村民會將新村大伯公及村裡其他廟宇的眾位神明，請至巴西高谷碼頭對開的街場設棚“看戲”。正日當天，神廠供桌上除了供奉煮熟的三牲，也會有生豬生羊，拜祭儀式告一段落、焚化金銀紙紮後，村民便會將三牲與豬羊搬至神廠一側，熟肉現場分斬，豬羊則如庖丁解牛般拆解，交由在一旁準備已久、負責“廚房”的村民當場烹飪。這個被稱為“廚房”的群體，男女老少皆有，各司其職，亂中有序，指揮吆喝之聲此起彼落，地上好幾口煤氣灶頭，或炸或炒或燜煮，充滿人間煙火氣。

過了一個多小時，所有菜餚準備妥當，人也早已入座，神廠裡開了約滿20桌。照例，村民會先將每一道菜先盛出一小碗，擺在神廠左前方的一張桌上，說是供給各路先人的，同時還擺上一束蔥蒜芫荽，待在兩疊金銀紙間插上香後，現場所有人就可以開吃了。由於年年供品都大同小異，今年的菜色也與我10年前吃的差不多，除了現成的燒雞滷鴨，還有用拜過的豆乾及生豬肉現燜的豆乾豬肉、現煮的羊肉咖喱、現炒的米粉和什錦菜，還有酸菜湯。其中羊肉咖喱又軟又不羶，村民說是路口養羊場養的吃草羊，今早才宰，結合獨特的咖喱配方，如夢似幻。桌上的菜吃到一半，“廚房”還會過來加菜，宛如流水盛宴。

席間我問起：既然伯公誕的平安宴前一晚辦了，那如今這午宴又該稱作什麼？村民都被我搞得很茫然，只能答說：今天是大伯公的生日，所以大家就在一起煮吃來慶祝罷了。樸實的回答讓我想起好幾年前也曾品嚐過邊佳蘭泰山宮廟誕將供品現場烹煮的滋味，親睹村民齊齊下廚聚餐的畫面，但隨著人口離散，如今已成絕響。或許此一習俗，既要在方言群相對單一、地理又相對偏遠、風俗雷同、關係緊密的社區才容易形成與存續，同時又要克服時代變遷、人口外流的挑戰，才不至於改風易俗。

吃飽臨行，我向村裡的老人家打趣說，以後要帶多多人來吃伯公的生日午宴，老人家很高興地答道：多點人來吃好，才會旺，伯公開心。對於仍有二、三十戶華人的巴西高谷而言，這既是熱情的呼喚，也是暮靄的煙波。既然歷史不會停下腳步，明年我還會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