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蕙 | 许我一片星空

2024年2月，距离情人节还有10天。同事菲丽希亚一早发来的一则短信（“嗨，朋友。我家后院来了一只流浪猫，生了一窝孩子，你要收养几只吗？”），圆了孩子们多年来想养猫的夙愿。从此，我们一家六口与两只猫咪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了。家里添了两只胜似情人和家人的毛小孩——卡布和拿铁。

我自小就是个猫痴。长大后常为许多名人作家爱猫这个巧合沾沾自喜。厚着脸皮跟他们沾亲带故，觉得自己与他们志趣相投、品味一致，是自家人：你看钱锺书、老舍、季羡林、丰子恺、梁实秋、冰心、海明威、马克吐温、三岛由纪夫、村上春树……哪一个不是资深猫奴？近年来，台湾作家张曼娟也养了两只叫一见及一露的猫咪，从此坠入“猫网”里，无法自拔。

自认喜欢猫，但谈不上爱猫的作家蔡澜在〈猫经〉一文中写道：“猫，是把幸福带给你的动物……有些人喜欢狗，不爱猫，狗听话，猫不听话。但是我是爱不了狗的，它总是带着哀求的眼神望着你，等着你发命令。它整天想讨好你，十足十的奴才相，我们身边这种像狗的人已经够多，不必再和狗玩了。”这个说辞也许颇为主观偏激，会让爱狗人士忿忿不平，而且不少人跟我一样，同时兼爱猫狗，但是啊，不得不承认，人确实是挺犯贱的，就爱看猫咪那副欲拒还迎欲擒故纵不可一世的高冷模样。即使它们常对你摆出一脸嫌弃不屑的厌世脸，你还是会一厢情愿地给它们找下台阶——嗯，猫咪真有个性，真可爱！

这些年来，各家视频博主纷纷从各个角度诸如玄学、心理学、生理学等方面探究人们为什么会爱上猫，我也认认真真地看了好几条视频，得出一个结论：爱上猫，没有理由，无可名状。确实，它们什么也不必做，却那么得人心，让人类爱得欲罢不能。我们全家人当真是毫无条件地爱它们。它们拆家、抓咬纸盒、打破杯子，打架玩闹飞檐走壁时把客厅弄得一片狼藉……我们不打不骂，默默地为它们收拾烂摊子……果然，养了猫之后，人类的情绪是越来越稳定咯。

喵来了。家里从此猫踪处处。每天一早醒来、上班上学一整天回到家后，第一个任务就是找猫。这已成了每天最开心最有趣的日常活动。它们是幸福的无业游民，不知人间疾苦、不知老鼠为何物，镇日慵懒惬意地在家里的各个犄角旮旯处睡大觉，间中换各种千奇百怪的睡姿。平日，我喜欢端详它们酣睡如婴孩的模样，也常静看它们在后院草地上打盹、打哈欠、揣手手、晒太阳、伸懒腰、爬树、扑蝶，互相追逐，看它们朝我们翻肚皮撒娇，发出可爱的咕噜咕噜声……太治愈了——但觉那时那刻岁月静好，心无杂念，仿佛提早过上了闲适的退休生活。

喵来了，一家人的凝聚力越来越强了。家庭群组占满了猫咪的照片，孩子们附加上去的文案往往引人发噱。一家人的聊天话题三句不离猫，连每周一次与远在西马升学的老大老二的全家视讯通话也少不了它俩的参与。一家老小越发慈眉善目，成了越来越温柔的人。大伙成天对着猫咪喵呜喵呜叫，不然就深情对望、强行吸猫撸猫，精神状态令人生疑。每个人讲话都带着夹子音，嗲声嗲气地赞叹：“哎哟，你怎么那么可爱呢？你那么可爱，怎么办才好呢？”

连铁汉——一家之主“蔡总”也逐渐“宠猫成性”，任猫咪卧在他办公的桌上、电脑键盘上，当他最贴心的猫秘书，和它们喵喵喵地对话，甚至抱着猫咪写电邮、处理公事；半夜发现猫咪不小心混进房里跳到床上蹭他、在他身上踩奶、咬他的脚趾头也乐在其中。他每天上班几乎要迟到，因为吃早餐时忙于应付跳到他身上抢食的馋嘴猫咪，之后还要用滚轮紧急清理黏在衣服上的猫毛。他还带着粘附在衣服上的猫毛，漂洋过海，去了法国巴黎、中国湖北宜昌，还有家乡的大城小镇出差办公，想来倒是件挺浪漫的事呢。

孩子变得更有爱心

喵来了，我们与它们构建了如同家人的亲密关系，产生了更多爱的牵挂与羁绊。5月份学校假期出个远门把它们寄放在资深养猫人——我哥家里，当真是思念成疾，孩子们隔三岔五地联络舅舅，与猫咪视频“聊天”；在外头购物，自然而然会想给猫猫添购日用品、食物零食玩具小饰物；在吉隆坡念大学，向来不恋家的大女儿开始想家想猫，因为猫而泛起了乡愁。最夸张的是，老三老四现在在外面待久了会对猫咪牵肠挂肚，归家似箭。而我这个老人家，一想到它们心里头就柔软温暖了起来，也有了在学校上完课早点回家的理由。“不说了，溜了溜了。我家的猫在等我了……”同事给我翻了一个大白眼，揶揄我：你完蛋了，猫奴。

最让大人深感欣慰的是，养了猫咪之后，孩子变得更有爱心更有责任感，愿意为毛小孩的吃喝拉撒负上全职，心甘情愿地当铲屎官、准备猫食、给猫洗澡……虽然10岁的小儿子偶尔还是会偷懒耍赖，犯上拖延症啦。大家乐得为猫咪做牛做马弯腰屈膝，有时不免感叹人不如猫。

但——喵来了以后，一家人逐渐变成了夜猫子，这真要不得。看两坨圆滚滚的馒头在深夜里跑酷、一惊一乍地炸毛、神经兮兮地玩起了躲猫猫、偷袭对方、互撩互殴，打架嬉闹……萌态百出，尽收眼底。越夜越精彩，围观者越看越精神奕奕。不觉时光易逝、不禁感叹“良宵”苦短。怪不得人家说，同时养两只猫，看它俩乐此不疲地相爱相杀……比看电影更有意思。

时隔二三十年再沦为猫奴一枚，我竟仍是定力不足，轻易被家里两只毛小孩俘虏拿捏，时时刻刻为它们怦然心动，重蹈年少时先母最看不惯的“玩物丧志”的覆辙。

没救了。亲爱的母亲大人，如果您泉下有知，千万别骂我们犯贱堕落啦，猫咪让我们快乐让我们幸福翻倍，提供了无价的情绪价值，让我们成为更好的人，值了。

2024，喵来了，真妙！

2025，让我们与亲爱的猫咪们继续共度幸福快乐的同居生活吧。

狐狸告诉小王子：你要永远为你驯化的东西负责，你要为你的玫瑰（猫咪）负责。——《小王子》

我们从猫咪身上学到，幸福是温暖而柔软的东西。它也许就在身边，不在别处。——村上春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