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的校服穿了不到半年,腰帶上的扣子便搖搖欲墜。拖著鬆脫的腰帶,她一臉委屈地告訴我,因為帶子扣不上,制服不整齊而被訓斥一頓。一回到家,便要求我幫她補好。
她熟練地從抽屜中拿出一個藍色的盒子,並且交給了我。我打開盒子,裡頭有裁布的剪刀和兩個扁扁的圓盤。圓盤蓋子可以旋轉,邊緣有一個小孔能夠倒出不同粗細的針。除此之外,裡頭有一卷軟尺,以及黑白紅藍4種顏色的細線。我取出黑線,從圓盤裡倒出細針,想穿針引線,卻失敗了好幾次,人的衰老都顯現在日常的細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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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上老花眼鏡,從新開始。線穿過了針,針透過了布,牽著細繩越過釦子的洞孔,隱入在另一端。我把手跨過腰帶,從後面拔出了針,拉著線來來回回串起釦子與布,將已有嫌隙的彼此緊緊拴牢。小朋友趴在沙發邊,託著頭看我縫補衣服,好奇地想知道我是從哪裡學回來的手藝。
這些功夫是在母親下班後的時光裡拾得的。那時,她會開始她的兼職,用縫紉機上的針,扎過一片又一片碎布,拼湊起來繞了半個弧形,接駁成色彩斑斕的抹腳布,像花一圈一圈緩緩地在母親的手中綻放。母親會教我們如何穿針,然後把線繞上幾次,打結後就可以開始工作。我們會檢查抹腳布上的花瓣是否有收線,如果母親把線給車歪了,就需要補上幾針,還要替一些特別形狀的布,在中間縫上紐扣或綵帶。母親說,這樣會賣得比較高價。
我們會用獨有的模具,印在塑料的米袋上,用馬克筆畫上半個弧形,左右各一個。接著,便把形狀剪出來,墊在一張軟紙上,母親戴上眼鏡,將一片片紅黃藍三角形的碎布,依循著我們畫的線,慢慢地縫上去,我就在後頭握著針線,待命準備中。夜色走入客廳時,縫紉機前總有母親的背影,前後踩踏車板的雙腳還有哼唱的歌曲在流淌。那些時光在縫縫補補中,織成了我的童年回憶。
母親的裁縫技術,是貧微生活的饋贈;我的縫紉技術,則是從那些陪伴的日子陶造出來了的。母親認為,女孩子必須會煮飯,也要懂得基本的裁縫技術,因此,衣服上的紐扣還有破洞的褲子,都是孩子自己縫補;選擇適當的針合適的線還有利索的穿補,都不成難事。
搬家後,偶爾需要修補衣服,我就向母親討工具。她陸續借我她常用的剔線頭的針、軟尺、剪布刀等。藉著藉著,竟也完整了一套裁縫用品。母親沒有催促我歸還,東西就這樣放在我家中,直到母親離世,也沒機會還給她了。
小朋友坐了下來,捧著盒子,逐樣東西拿起來詢問名稱,還囑咐我若要什麼就開口,讓她遞上來。我坐在筒燈的燈光下,用針線在腰帶繪上圖案,孩子在身邊唱歌,陪著我直到完成修補。
我便想起坐在老家客廳縫紉的母親。她留下了這些工具,未曾想過,她也給了我,母女之間的專屬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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