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克】庫特納霍拉：盛絢衰隕的世遺古城

“你可聽說過庫特納霍拉（Kutná Hora）這座城？”

大部分的人都會搖搖頭，未曾聽聞，少數聽聞過的人緊接會著吐出“人骨教堂”4個字，彷彿是叩開這座城的密碼。人骨教堂，聽著既驚悚又神秘，真好奇那是何光景？

人骨藝術潤飾的衰隕

暮春與初夏交替之際，天色時晴時雨，天氣忽冷忽熱，為旅程增添了幾縷思緒幾許不確定。油菜花田成片成片，兀自開得正盛，篤定地引領我們一路行駛在金毯上，從布拉格到以東70公里外的庫特納霍拉。

剛抵達，我們已迫不及待地前往城的東北面塞德萊茨區（Sedlec），一探人骨教堂或藏骨堂。人骨教堂建在諸聖墓園堂，自聖土從耶路撒冷帶回撒於墓園，即成為了中歐最古老最讓人趨之若鶩的“聖墓園”。爾後爆發的黑死病瘟疫與胡塞斯戰爭，令堆積於此的骸骨高達4萬具。視力微弱的守墓修士和雕塑藝術家發揮藝術創意，接力把堆積如山的骸骨逐一裝置，修飾早已擁擠不堪的教堂墓園，造就瞭如今這座聲名遠播的人骨藝術聖地。

烏雲不知從何時開始聚攏於頂，天色灰濛濛，天氣涼颼颼，雨絲斜飄飄，下意識地緊了緊身上的外套，從露天的墓園隨人群魚貫步入人骨教堂。室內燈光暈黃，乍看一屋的骷髏骨頭，從天而降、從地而起、從牆而伸，密密匝匝，無處不在，猝不及防。待雙眼適應了光調定下心來，抬頭仰視、正面直視、低頭俯視，真恨不得頭顱能360度旋轉，一一欣賞周遭那充滿藝術創意且細緻入微的人骨吊燈、聖盃、徽章、壁爐等。

一個人、一名修士、一名藝術家，內心要多強大多寬廣，方能平視生死，呈現如此壯觀的“人骨藝術裝置”呢？

一座城，以如此精巧響亮的方式為瘟疫與戰爭乃至衰隕畫上句點，它的起承盛絢又是以何種方式烙印在這一片土地上呢？

人間煙火環拱的起承

庫特納霍拉人口約兩萬多，面積不大，從東北角至西南角，路程大約3公里，適宜以雙腳探索。城中心是熟悉的中世紀歐洲城鎮格局，屹立著最高的建築──聖詹姆士（St. James）教堂，教堂前方是廣場，道路網以教堂為核心，蜘蛛網狀輻射至周遭。一棟棟古意盎然的中世紀建築，至今依然保存完善，彳亍其間，恍如隔世。

聖詹姆士教堂簡潔樸質，北側的塔樓高達86公尺，號稱“高個兒”，遠遠地就能從城中各角落瞧見它高瘦的身影。無論是置身於紅瓦白牆環拱的民居間，亦或是一大片綠油油的葡萄園海中，總如磁石般吸引著人們的目光，燈塔般指引著人們的方向，目悅心寧。

廣場中央豎立著一座瘟疫紀念柱，與東北角的人骨教堂墓園遙呼相應，見證那一段扎心的歷史。廣場周邊佈滿一家家傳統老店美食，是吃午餐歇腳接地氣的好去處。

我們挑選了地點稍僻靜的露天座位，各自圍坐在木桌椅上，涼風中盡覽遠方一排排的葡萄樹，在風中輕曳如浪花，綠海浪花中央漂浮著紅白相間的建築，景緻如畫。

餐前先喝上一碗溫熱濃郁的大蒜馬鈴薯湯，暖心暖胃。接著品嚐主食，分別為外酥內嫩汁豐的烤豬扒（從豬頸至豬肘皆可點）或烤鴨腿，佐以清爽醒胃的酸菜及飽滿紮實的饅頭（捷克語：Knedliky，類似中餐的饅頭切片），滿足感從舌尖直躥心尖。在古城中嘗波西米亞的傳統美食，別有一番風味，而飄送著食物香氣的記憶更歷久彌新。

庫特納霍拉的城中心起承點，出乎意料地平易近人，彷彿到老朋友的家中作客一樣，待著待著就忘了時間的流逝。親切的老朋友是如何抒寫其盛絢篇呢？走，咱們這就往西南角一探究竟去！

聖芭芭拉加冕的盛絢

一眼萬年，西南角上的聖芭芭拉（St.Barbara）教堂，讓注視過它的人再也無法忘懷。

聖芭芭拉教堂正面像極了一頂皇冠，寶藍璀璨的尖頂與玫瑰玻璃窗如鑲藍鑽，兩側騰飛的扶壁為典雅的設計增添了幾許律動，安靜優雅地端坐在一片翠綠的草坪上。教堂的側面看著像三座寶藍色的帳篷拱頂，聳立於錯落有致的飛扶壁塔尖林上，下方排飾大小不一的玫瑰玻璃窗，俏麗不失端莊。我一見傾心，情不自禁地繞了一圈欣賞方入內參觀。

教堂的內部，拱頂挑高直達天際，長廊綿延若無止境，溼壁畫精美靈動，內外呼應完美呈現波西米亞獨特的哥德式建築風格。美哉！

庫特納霍拉隨著銀礦的開拓而崛起，繼而於中世紀發展成為布拉格之後波西米亞地區第二重要的城市。聖芭芭拉教堂顧名思義是獻予聖芭芭拉，礦業守護神之教堂。它以庫特納霍拉最驕傲的標誌建築著稱，始建於1388年，後因戰爭之擾經費之困，歷時逾五世紀之久，建築設計更因而跨世紀融和，風格獨特。落成時盛世不再，好比櫻花錯過了春日，煙花錯過了夏夜，反倒承載了數代人的承諾、心血與期許，促成為加冕的皇冠、定情的海誓山盟般，意義非凡。

教堂的北側是一座紅頂白牆的矩形建築，側翼為兩座青頂白牆的高塔，簡潔大氣。前身是教會大學，建於18世紀初，呈巴洛克風格，現為美術館（GASK），以現代及當代藝術的展覽及教育為主。

走在連接聖芭芭拉教堂與教會大學的橋上，被橋上13名聖人的雕像吸引，並忙著找尋前瞻遠眺的聖芭芭拉，欣喜地合影留念。雕像栩栩如生，風格與廣場上的紀念柱相近，原來皆出自雕塑大師柏爾格之手。

走著走著，前方的景色豁然開闊，迎面而來的是一大片綠油油的葡萄園海，站在這正好是欣賞聖詹姆士教堂，回顧老城的起承之最佳視角。陽光下，它精神矍鑠，驕傲地瞻望盛絢之路向，城中最美的一段路。緩緩沿行於鵝卵石路上，眷戀地把吉光片羽，經明信片自途中的郵局寄出，永續美好於字裡行間。

庫特納霍拉，一座中世紀的世遺古城，由三座丰采各異的教堂默默地見證、串聯、封存其起承、盛絢、衰隕的歷程。數世紀過去了，世人仍能在恬靜的氛圍中，一探蘊含其中的精粹。側耳傾聽，其心跳聲仍鮮活地怦然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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