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童戲劇不是兒戲,也不是小兒科。優秀的兒童劇就像優秀的童書或優秀的動畫那樣,能激發孩子的創造力,影響孩子的一生。
什麼樣才是好的兒童劇?兒童劇是不是一定就要傳遞真善美?是不是就得表現得五彩繽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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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道:本刊 梁慧穎
攝影:本報 陳啟基
“兒童戲劇到底需不需要有教育意義?”這是劇場界爭論已久的課題,有些人認為兒童戲劇的最大功能是娛樂孩子,為什麼一定要有教育意義?有些人則認為兒童戲劇不能只有娛樂效果,沒有教育意義的話那還有意思嗎?
這個爭論沒有答案,臺灣劇作家及導演王友輝教授倒想提出“反教育”這個隱憂,比方說創作者本來期望兒童戲劇要有教育意義,但因為操作上不對或劇本不夠周全,反而帶來反教育的效果。
最典型例子是《狼來了》這個寓言故事。他說,雖然這個故事最後要教育孩童不要撒謊,可是當觀眾(孩童)看見大夥兒被牧童騙上山時灰頭土臉的樣子,很多觀眾心理上反而認同牧童,跟著牧童哈哈大笑,使戲劇偏離原本想要達到的教育效果。
“可能你就會問了:‘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豈不是比較負面一點的東西都不能夠在(兒童)戲劇中出現了嗎?其實不然,我認為其實是可以做轉換的。”
他日前在吉隆坡有一場講座,主題為“兒童戲劇的秘密花園”。
他在講座中播放影片,展示惡作劇橋段可以如何被巧妙地翻轉,避免出現反教育的效果。這支影片中,有個小屁孩企圖惡整一個辛勤勞動的工人,但及時被小夥伴勸阻,小夥伴反過來把惡作劇轉化為一樁美事,最後反而是小屁孩被工人深深感動。王友輝說,如果創作者在創作時願意多花點心思,其實就可以減少兒童劇中可能出現的反教育效果。
兒童劇該如何談沉重議題?
兒童戲劇常給人五彩繽紛和陽光活潑的印象,但兒童戲劇可不可以表現得很沉重或很陰暗?
王友輝現任臺東大學兒童文學研究所專任教授兼所長,活躍於臺灣當代劇場,作品類型包括青少年歌劇、歌仔戲和實驗劇。
專訪中,他說現當代有很多議題比如死亡和霸凌,其實很值得在兒童戲劇裡去探討,不可能完全迴避,關鍵在於創作者要怎樣帶出這些議題,還有用怎樣的創意給觀眾帶來新的視野。
他以霸凌作為例子:“學生霸凌同學,然後恍然大悟,我覺得這樣子不夠,我們可以在戲劇情境裡把霸凌這件事講得更仔細一點,比如霸凌者跟被霸凌者,他們各自的心情怎麼樣?霸凌者自有他的痛苦,或者他想要掩蓋什麼事情,這是需要我們創作者更深入去理解議題,而不是用表面的刻板印象去解決這些問題。”
所有議題到了現在,他覺得幾乎是沒有禁忌,甚至性別議題也開始出現在戲劇中。他認為,當代議題進入兒童劇場是必然趨勢,“也就是從生活裡提煉某些東西,讓孩子透過戲劇情境去理解,而不是隻有傳統的童話故事而已。”
他指出,在兒童文學領域,其實也有同樣的爭論——到底兒童文學是否必須很光明、很美好?而無論兒童文學或兒童戲劇,他說,現在這個社會有很多議題迫切需要讓孩子知道,重點是要用什麼方法讓他們知道。如果平鋪直敘,這個方法當然容易多了,就直接告訴孩子應該怎樣、不應該怎樣,但效果可能並不怎麼樣。如果透過戲劇把孩子帶入故事情境,也許就能激起他們的同理心,使他們較容易理解和思考創作者要傳達的議題。
若完全避而不談那些沉重的議題,他認為不是好辦法,因為大人不可能防堵小孩從其他管道接觸到這些資訊。因此,重點還是像他所說的那樣,兒童戲劇要如何帶出那些議題,“是當代創作者應該要思考的問題。”
兒童劇一定要很熱鬧?
要吸引觀眾不容易,尤其現在孩童長時間使用電子產品,習慣於短視頻和碎片式內容,兒童戲劇若要爭取他們的注意力,是不是就得變成短小精悍?
王友輝確實發現,很多孩童已經習慣於數碼內容的節奏和長度,引起關於專注力的問題。但他必須說,如果戲劇的故事能夠吸引孩童,孩童就不會在意時間的長短。
“我就舉個例子,一般孩子在觀看比如他喜歡的動畫的時候,他看一百遍都無所謂。即使是90分鐘或100分鐘的影片,他喜歡的話就會目不轉睛,連飯都可以不吃,為什麼?因為內容吸引他。那麼我們從事創作的人,要思考用什麼樣的方式吸引他,讓他無形中進入情境,還有滿足他的想像。這時候節奏變得很重要,但不是說所有都要快節奏。”
以臺灣兒童劇為例,他說,現在很多兒童劇都很吵、很亢奮,彷彿擔心一旦節奏慢下來或氣氛安靜下來,觀眾的心就會跑掉。但他覺得戲劇的調度還是需要有些反差,不是說安靜就不好。至於要如何安靜得恰到好處,他說其實是有方法的,比如可以故意說話小聲一點或放慢速度,而不是突然靜音。
近年,臺灣很多大劇場都很強調跟觀眾互動及讓觀眾有參與感,但是不是一定要有互動,他認為這是值得思考的問題。如果這些互動能夠把觀眾帶入戲劇的情境裡面,他覺得沒問題;但如果所謂的互動並沒有產生這種效果,而是純粹要讓觀眾情緒很高昂,他認為這樣可能就不對了。比方說,臺灣有個劇團有陣子常利用大玩偶跟觀眾互動,結果有些小朋友入場後一心期待玩偶出現,臺上演什麼根本不重要,他認為這樣是有問題的。
相較於上述這些表面的互動,他覺得心靈的互動才是劇場裡面非常重要的元素,他希望他的觀眾因為進入戲劇情境而哭、而笑、而感動。
做戲劇就像放風箏
對於兒童戲劇,很多人的印象是演員的聲音似乎都很尖細,而兒童劇是不是必然都這樣子?
對此,王友輝認為,音調高並沒有什麼不好,只要演員形塑出來的角色能夠說服觀眾,而且能夠讓觀眾感受到演員的真誠,那麼他覺得音調是高是低,在這個時候就不是問題。
他說,兒童戲劇裡,人聲只是一種表演元素,有時是用燈光、音樂或動作去吸引觀眾,總之不是隻有單一的方法。重要的是,“劇場從業人員必須有種自覺,不是說我做出來的東西,觀眾就一定會買單。而要觀眾買單,也不是一定就要迎合觀眾。”他形容,做戲劇其實就像放風箏,風箏時而收時而放才能飛得更高,如何收放自如是兒童劇場從業人員必須思考的問題。
從戲劇培養美學和創造力
此次講座中,他主要介紹兒童戲劇的種類、歷史發展和特色。他將兒童戲劇定義為與兒童相關的戲劇性表演活動,而為什麼要加“活動”這兩個字?因為戲劇不是隻有在舞臺上的表演,也可以是在課堂裡面的活動。
他指出,兒童戲劇大致可分為由兒童演戲(by children)、為兒童而演(for children)和與兒童共演(with children)。
“by children”——臺灣早期認為的兒童劇。簡單來說,由小孩出演的就叫兒童劇。
“for children”——成人有目的地演給小孩看。
“with children”——成人與小孩一起演出。
每種類別的需求都不太一樣。他認為,一部好的戲劇應該兼具教育性、娛樂性、想像力和童趣。
他本身與兒童戲劇的緣分,始於他還在就讀臺北市中國文化大學戲劇學系的時候。那時1980年代,臺北市教育局要在市內學校發展兒童劇,可是很多老師沒受過戲劇訓練,所以只好找外援。當時大學的老師推薦他去幫忙編導,他就從此涉足兒童戲劇。
他常開玩笑說,如果他是教育部長,他一定會通令所有學校只要上戲劇課,其他學科要學習的內容就透過戲劇來學習。這當然只是玩笑話,他認為,戲劇本身最大的功能在於美學能力的涵養和創造潛能的開發,而這些能力其實可以運用在各行各業甚至日常生活中。
1980年代創作兒童戲劇的那批孩子,後來聽說沒有一位成為劇場工作者,可是當年的演出對他們而言是非常重要的經驗,形成了“帶得走”的能力。這種潛移默化,他認為才是戲劇非常重要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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