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为90后社畜,我与好友鹅梨虾有着数不尽的共同话题和极其相似的遭遇。我俩乐于与对方在这烦嚣的都市生活中一同构建一片容许我只是我,她只是她的精神乐园。哪怕me too已从艺文圈燃至娱乐圈,我俩身处的大环境对女性、对受害者、对性骚扰的态度也依然不算太友好,其中更不乏把整件事当成一场笑话的吃瓜群众。所有我们曾经吃过的亏,吞过的泪水,也只有在那个仅存在于精神与幻想里的乐园得到抒发。
因此,当我在大银幕上看见那个女孩们可以肆意追寻所有梦想,穿着露背短裙也毫无男凝(编按:男性凝视,male gaze,在这个视角下,女性只能成为“被观看的人”)与“咸猪手”之隐忧的芭比乐园时,我狠狠地哭了。在那无数个重叠交错的天马行空乐园里,我俩的最爱与最痛就是“假若我们活在女权世界”。 我甚至能共情芭比只想选择高跟鞋,不想来到现实世界的心理。当然,我依然认为着高跟鞋是现代版缠足。但在天生“踮脚尖”的芭比眼里,高跟鞋才是最符合身体构造的舒适追求。何况,她还是最符合人们刻板印象的“Stereotypical Barb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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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意引起性别对立,但据现实生活观察,绝大部分男性都无法真正理解女性对刻板印象和标签化的厌恶。我谈不上是什么大美女,但因为性格较为内敛,妆扮风格也较为女性化,就经常被一些还不太熟悉的书友文友理所当然地认为我性格柔弱,更有男书友干脆说我就是可以无限度容忍他所有低俗笑话与对女性的不尊重的好欺负菟丝花。
然而,一个未满18岁就离家在外念书的女孩,真会是柔弱菟丝花吗?我们曾试过独自到IKEA选购大小家具、试过独自把厚重床褥搬入公寓卧室、试过独自组装床架鞋柜、试过独自一人走过凌晨暗黑无人的小巷、试过独自入院动手术、更试过在地铁站与掠夺匪对峙再自己到警局报案……一桩一件,全是活生生甘苦交杂的亲身经历,委实没必要透过亲吻自己二头肌或剪去长发、换上黑白西装的方式来宣示独立与力量。
无可否认,男性朋友也可以说那些亦是他们的经历。可是,为何同样的寒窗苦读、同样的文凭学位、同样的案牍劳形,却还要像电影中的Mattel高层那样,穷追不舍、不屈不挠地想将一个个活色生香的女孩装进精美的娃娃包装盒里?为何又要理所当然地拿女性来当低俗娱乐和谈资,而不觉得那多少是对自己母亲的背叛?被赋予诞育生命,拥有如此神圣价值的乳房和阴道,曾几何时又成了带有羞耻感和性暗示的器具?
波伏娃在《第二性》写道: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造就的。
谁曾想,在一部犹如粉红轰炸机般的爆米花电影里,曾被认为宣扬女性外貌焦虑的芭比,居然赤裸裸地呈现这个,在隐蔽版的父权社会里,大家理性上都知道,情感与行为上却不全然认可的真相。其实所有人都没有所谓的出厂设置,制定我们必须长成哪一种模样。身边男性朋友总在抱怨社会对男性的要求:有事业心、社交能力强、富有运动细胞、驾驶技术、不可以流泪……都压得他们透不过气,所以忍不住认为女性就是父权社会的既得利益者。然而,女性应该柔婉、应该纤瘦、不应该有事业野心,又何尝不令女性倍感窒息?
自我怀疑已纠缠我大半生
很多人说电影中Gloria那一段独白太突然,也太说教。可那些是不少女性从小到大,日复一日的真实人生。我哪怕一整天哪里也没去,也会无端遭男书友讽刺只看女性作家的小情小爱,喜恶更会被恶意曲解成只是见不得另外一位美女作家更优秀。
或许是我太敏感,又或许是我自尊心太强,我经常能在别人的言语和文字间读出对男性的崇拜和对女性的贬低。比如女性作家就常被默认为只懂小情小爱,不懂家国情怀和社会冷暖。也难怪作家芭比被“洗脑”以后,会认为自己没资格得到诺贝尔奖。
而这种看似荒诞的自我怀疑已纠缠我大半生。
我和鹅梨虾都曾被男性辱骂是在打“女拳”,更曾被一些女性“好言相劝”,让我们接受男性明显不怀好意的凝视,只当一个漂亮的芭比就好。可却没人愿意在要求女性忍让和包容的同时,也要求男性以平等的姿态来看待女性。
我俩就像是疯狂想逃离Mattel总部大厦的芭比,明明什么都没做,就被默认会给现实世界带来破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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