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詠駩｜金屬綠翅膀的豆娘

然而過去更多時候，我卻只看見它匆匆在溪流上低飛而過。每每還沒來得及看清，只感到眼前綠光閃爍，它便已經飛遠去了。

有一次，我在溪邊看見前方不遠處，有一隻雄華豔色蟌似乎掉入了水中。它展開翅膀，露出亮綠色的翅背，身體隨著溪流水面的波動載浮載沉。

我以為它受了傷掉在水面，趕緊提了相機，先慢慢繞到它的身後，再走前去查看。結果，當我走近透過相機鏡頭放大來看，才發現它原來並沒有掉在水上，翅膀也沒有真正的貼著水面，更像是用它相當修長的腳，站在一片半浮半沉於水中的枯葉上，使得它的身體隨著浮葉的上下而擺動。

它一看見我走得太近，即展翅飛去，直到我走開回到動身前的溪邊時，它才飛回差不多同樣的位置，再次像是掉落在水面，誘使我又前去探查。這次我不敢靠得太近，從較遠處用高清錄影拍攝。可是不一會兒，它還是飛走了。

回去之後我查看視頻，才留意到它“浮”在水面時其實也有張合著翅膀，但張合的動作似乎跟一般在石頭上時不太一樣。它會忽然張開翅膀，然後緩緩地閉合，再忽然張開，再緩緩閉合，張合的速度比平時緩慢許多，也比較有節奏，而且腹部末端還往上翹。

更讓我驚喜的是，從視頻中可以看到，正當它緩緩張合著翅膀的瞬間，它的身後原來曾突然飛來一隻雌蟌，邊飛邊把腹部伸入水中，身體還半泡入水裡用力地點了一兩下，然後快速飛走，不一會兒又飛來重複一次點水的動作，那速度是快得我得用電腦放慢播放才看得清。由於雌的華豔色蟌並沒有閃亮的綠色翅膀，比較不顯眼，是以我專心拍著雄蟌的當下，竟沒留意到它曾經出現和離開。

蜻蜓和豆娘的產卵行為會因種類或情況而有別。有的雌蜻會邊飛邊點水產卵；有的不點水，而會停在水邊把腹部伸入水裡產卵，或全身潛入水中產卵。有的雌蜻會單獨產卵，雄的不會守在身邊；有的雄蜻會護著雌蜻產卵，或飛在它上邊，或停在它旁邊，或用腹部末端夾著雌蜻的頸部後方，與它連結著一起產卵。

而根據我查閱到的資料，有人（於1977年）觀察到雄華豔色蟌與雌蟌交配後便會離開，不會護著它產卵；雌蟌會完全潛入水中產卵，潛入時間長4至22分鐘。有人則觀察到雌蟌產卵時只會半潛入水中。有人（於1966年）觀察到雄蟌會守護在雌蟌附近，而雌蟌產卵時會潛入水中1至6分鐘。另有兩人（於1934年）則觀察到雄蟌和雌蟌會連結著產卵。

至於我所看到的，如果那隻雌蟌真的產卵，那麼旁邊的雄蟌就是一隻盡責的護花使者了。因為當它緩緩地張合著翅膀時，的確完全吸引了我的目光，以致我絲毫沒留意到雌蟌曾出現。它是寧可犧牲自己來吸引獵食者，以掩護雌蟌安全產卵啊。

從古至今，不知有多少人觀察過這種美麗的豆娘，記錄過它們的各種習性。這感覺倒有點像月亮，即使時代不同，依然有人在賞，為之而讚歎。只不過，華豔色蟌的光亮不在夜晚，而是在陽光下、溪流間；所散發的光芒，是雄蟌拍動著翅膀時一閃一閃的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