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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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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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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 9:00am 05/09/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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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晴/港臺歲月(中)

作者:那天晴
圖:龔萬輝

那天晴/港臺歲月(中)
前文提要:被牛棚盯上狂毆的傢伙就沒那麼好運了,那人被頭盔狠敲,滿臉鮮血,也不知道斷了哪條肋骨,嘔了幾次血。

“對了,能不能借兩百塊?工商體育會的工作人員報警,結果我們全部被警察鎖上手銬帶到警察局裡去。那傢伙直接被送院。警長說因為群毆,兩方面都會留案底,不過要是我拿兩百塊錢跟入院的傢伙私了,大家和平解決,那麼此事可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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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牛棚包裹著沾染了黃藥水的紗布的拳頭有點抖,煙都拿不穩,只好從他手裡接過打火機,幫他點燃了煙。他深深吸了口煙,點頭道謝。牛棚不是個借錢不還的人,但把錢借給一個剛剛打完架,要用錢去私了的朋友,終究有點怪怪的。不過若是不借錢給他,他就會變得比較好,活得比較符合社會標準了嗎?我試著想像牛棚捱打不還手,還試著去感化人心的模樣,或者不喝酒抽菸,不唱卡啦ok,而是在學校的週會臺上帶領全校同學唱校歌的情形。坦白說,光用想的我都有點作嘔。

“等下午休回家吃飯,我經過老虎頭銀行再提款借你。”我順手從牛棚的煙盒裡抽出一根香菸,用他的打火機點燃。我們兩人在“港臺”門口抽著煙,淡淡的煙霧被呼嘯而過的小鎮迷你巴士吹散。牛棚若有所思,雖然全身上下都是傷,但仍能瞧出他有點自豪,為自己被七八人圍毆還能全身而退的英勇事蹟驕傲。我看著遠去的迷你巴士,原來這種巴士還在行駛哦。

10歲那年,我小學四年級。因為學校需要我們留下補習,所以我必須自己搭迷你巴士回家。母親帶著我搭了一次巴士後,我就自己搭車了。我常常在巴士上昏昏欲睡,隨著巴士駛過好幾個小村子,穿過幾處住宅區,才去到我住的村子。在巷口下車,我揹著沉重的書包走過二十來間的屋子才到家。這樣的日子過了多久呢?好像也有兩三年。之後上了中學,騎腳車上課之後就沒再搭過。沒想到六七年後,這種巴士還在小鎮裡默默地行駛。據說吉隆坡的迷你巴士已經被淘汰了,這裡的迷你巴士也快完成使命,會踏入歷史的塵埃中吧?我不免有點感傷。

“借我兩百塊很傷心?”剛用腳踩息菸頭的牛棚問我。

“……”

我這才想起借了牛棚兩百塊後,戶口只剩下不到50塊。

昨晚我又做了一個夢。

在夢裡我看見鎮上的居民努力在打造一艘巨大的船。他們在鎮頭的一座小山前開始打造巨船的船首,船身凹形的龍骨直躺在馬路中央,奇妙地避開電燈柱和路旁的大樹,跨過街場的交通燈,不理會彎彎曲曲的路徑,長長的直達小鎮另一端,在幾個村落外才看得見船尾。夢裡的太陽一直高掛在巨船斜斜不遠處的蔚藍天空,陽光像不對焦的鏡頭裡暈散漫漶開去的光線,不溫不熱。鎮民正在努力工作,作業流程有點像堆砌樂高積木般,每個人都在暗地裡製作一塊塊的船身機件,然後出門到鎮上組裝。他們或堆砌龍骨,或用大片金屬把龍骨蓋起來,或製作船裡各種機械支架、齒輪、引擎,一件件地組裝,讓船可以在浩瀚無垠的海上航向遠方。船首微微往上翹起,準備在海洋上乘風破浪的尖端從交通燈一直延伸開去,延伸到了遠處新村外的公路,船身上的平滑鐵片閃耀著光芒,平滑到了也許蜘蛛俠攀爬不了的程度。

數千人在組建一艘巨大的船,理應是很壯觀的場面,到處是熱血居民揮灑的汗水,努力幹活的拼勁,朝氣蓬勃,散發積極向上的正能量。但在夢裡我一點也不開心。我蹲在路邊觀看忙碌的人們來來去去,一點也幫不上忙。不曉得是他們不要我幫忙,還是根本就沒有插手的餘地,總之我就整個閒人在路邊蹲著看著,想發自己的脾氣,但又覺得幹嘛沒事要跟自己過不去。

後來我知道自己不想參與的原因了。

這船沒有靈魂,沒有船魂這種東西。

我早早就知道在被群山圍繞的小鎮裡造成的船,永遠也沒有下海的那一天。看著這艘在出生的那一天就已經註定永遠會被擱留在陸地上的船,我感到悲哀。但看到他們如此認真的樣子,我又不確定船是否真的不能下海。柳暗也許會花明,山窮也未必一定就水盡,巨船的引擎或許會有一天能發出轟隆聲響,越過大片陸地抵達海洋,然後馬力全開,濺起藍綠色的海水,破開海面,分割兩道渾厚海浪,慢慢朝海平線那端的夕陽駛去,消失在日落餘暉漫天晚霞裡。

但最靠近小鎮的海岸在哪裡呢?在夢裡抑或在現實,我都不知道答案。

交班給阿玲後,我走到位於“港臺影碟出租店”後的隱秘店鋪,推開一道不透光的黑玻璃門。混雜著刺鼻菸味的冷氣迎面而來。牛棚正全神貫注地盯著面前的跑馬機,將手中金盾塞進了投幣孔裡,下了一些賠率在1:3、1:5、1:8的馬匹上。那金盾是一枚混了錫和某些金屬,再鍍了一層淺淺的金黃色面值一塊錢的硬幣。看情形,牛棚認為接下來的賽事跑出的馬匹應該不是冷門馬,賠率不高。

跑馬機電腦屏幕上顯示關閘和截止下注之後,播出了改編自意大利作曲家羅西尼《威廉·退爾序曲》的電子音樂,效仿香港賽馬會跑馬賽事,閘門一開彷彿萬馬奔騰似的,讓手握彩卷賭馬的觀眾激情澎湃。此時電腦畫面震了一震,牛棚立刻哀嚎,雖然馬匹才剛起步奔跑,但他好像已經知道賽果般,預知自己的投注全盤落空。

“畫面一震,肯定是開大火。”牛棚哀怨地說。大火是跑馬機術語,意思是高賠率。

本來落後的兩隻馬匹好像突然長了翅膀,在轉彎的時候全速奔跑,其餘馬匹見狀大吃一驚好像看見了傳說中的神獸馬王,紛紛讓位。兩匹神馬不斷超越再超越,最終先拔頭籌,先於其他馬匹抵達終點線。畫面上寫著1:1000的賠率,讓我吃了一驚。要是下一塊錢,就能贏1000塊了,難怪馬機鋪開了一家又一家,一賠1000的賠率肯定吸引很多賭徒啊。

牛棚不打算繼續賭下去。他從口袋裡抽出一張50塊還我。我跟對面店的肥仔借了籃球,跟牛棚兩人騎車到山上的小學去打球。我們把車停在小學禮堂外,然後走到下面的籃球場。由於小學生的籃球框架特低,我們輕鬆地跳起來,模仿NBA球星用各種花式灌籃。有一瞬間我們彷彿長成了7呎高彈跳力驚人的巨人,玩了好些只能在影片裡看到喬丹的空中漫步、罰球線起跳灌籃,又或是鯊魚奧尼爾的大猩猩灌籃。手裡握著粗糙的籃球表面,用力灌進金屬鋼鐵籃筐內的感覺十分美好,好像掌握著生命中極其重要的東西。

但球一離手,便什麼也沒有了。

出了一身汗,我們坐在午後陽光照射不到的角落抽菸。多年來,牛棚的父親都在美國淘金,甚少回家。這次見牛棚中五畢業,就問兒子要不要跟他到美國跳飛機去。牛棚猶豫不決,可能去,也可能不去。不去美國,以他一年裡幾乎每週晚上都不曾缺席迪斯哥的出席率來說,成績肯定爛得不堪入目,也不知道可以繼續念些什麼課程;去美國,卻也有點彷徨失措,不曉得前方的路延續到何方。

“但我應該還是會去美國。可能等SPM成績出來,百分百肯定爛,才會死了心,不留下來。”牛棚說。我點點頭。

“那你呢?”牛棚問我。

“寫小說。”

“寫怎樣的小說?”

“有個人,每年準時交稅。某一天早上,他死了。”我答。“寫這種小說。”

“然後呢?”牛棚問。

“沒有然後。那個人死了,小說結束。”

“每年準時交稅,然後人死了的小說。”牛棚想要確定我是不是在開玩笑。

“答對了。”

“天才!”牛棚佩服地說。“換我就寫不出。”

“嗯……”也不知道這是不是恭維話。反正寫得出又如何,沒有半點值得驕傲。

然後我們看著頭頂上的藍天,久久也不見有一朵雲飄過。真是出奇炎熱的一年。(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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