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店里工作的同事,一直都是一些文艺青年。别一听文艺青年,就认为他们是那种只会讲,不会做事的人。反之他们大部分都是只会做,不太会用语言表达的人。
从事艺术工作的同事们,来自各种行列,有画画设计的、表演的、戏剧的、也有人文的。每一次和他们交流,都学到一些什么。有这么多文艺同事,自然而然就吸引很多文艺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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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天同事的朋友,也是店里的客人,来问我可不可以让他们办一个艺术展览。原来在疫情的影响下,一整届的学生在艺术学院毕业时没有机会展出作品。就这样过了两年,工作的开始工作,生孩子的开始生孩子,生活已经渐渐在改变,可是大家心里都有一个遗憾,当初自己热血的创作,完全没有面世过。
因为是认识的客人,听她这么一解释,也觉得相当可惜。我于是回复,那就让寻羊再焕然一新吧。偶尔来点新的景象,对长期在这个环境下工作的我们,也可以带来不同的气息,可能还可以因此找到一些新的灵感呢。
为了有少许贡献,我也想来一些新的创作。于是做了蓝白色的糯米糕,拿来配店里的芒果雪糕,刚好是蓝色和黄色,和这次展览的图像标记一样。糯米糕做好的时候,艺术家们说这是一片蓝天的样子。后来还有人说那芒果像太阳,捧在手里就是一碗晴天。
我以为虽然是周末,然而这两天城里活动很多,每一个角落都有各种市集、展览和讲座。所以我们以为在寻羊里办艺术展,会很轻松。当一组一组成员来设立他们要展出的作品时,我还很放松地跟其他同事说,真开心不需要自己动手。年轻朋友的行动力很强,很快就把产品摆放好。还来得及画一张路线图,拿去印刷。
场地爆满像个大派对
没想到展览的第一天,场地很快爆满,据说来的还不只是他们自己的朋友,也有很多不认识,却有兴趣来看展的人。大部分售卖的艺术品,也已经被订购。我们的那一碗晴天甜品,半天就售毕。有共同兴趣的客人,像来参加一个大派对那样,随意吃喝聊天,分享各种事情。
参展的朋友很谦虚,认为也许只是第一天这样而已,第二天也是最后一天就没什么人。当然不是,第二天依然客满,一些还是昨天来过却依依不舍的客人。可惜的是这两天碰巧我和羊男生病尚未完全痊愈。在吧台后面小心翼翼地工作,没什么机会投入这样美好的艺术气息。
虽然只是短短两天的艺术展,却给我们带来了很多新的学习机会。比如外场服务以前为了方便客人都是在桌位点餐的,在这种展览的时刻,就得记下客人的名字,才能在走来走去看展的人群中找到点餐的人。比如我的晴天甜点既然已经研发,应该准备充足。比如我们应该要有自信,其实要不是自己心里也觉得很棒,根本也不会办,所以更应该预算会有很多人来看才对。
艺术展后,看着把作品收起的艺术家,他们好像经历了一场正式的毕业礼,大家心情都很振奋,从前的热血再次点燃,也深深地感染了我们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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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一个多月了,每每回想起走进早稻田大学校园的那个早上,我的脑海都会油然浮现出村上春树图书馆外,那成排灿光熠熠的银杏并木,在深秋准备入冬的清透晨曦下闪耀着格外动人的金黄色泽。
而我是次的行程,其实是专程走访那群夺目的银杏树背后,由近年来名气愈发响亮的日本建筑大师畏研吾亲自操刀设计的“早稻田大学国际文学馆”,又名“村上春树图书馆”(村上春树ライブラリー)。
从来不敢说自己是村上的忠实书迷,因为接触他的作品数量不算多,也未有把大师的历年书目如数家珍地一一拜读完毕。我读的第一本长篇小说是2004年的《黑夜以后》,相较于他名声大噪的《挪威的森林》、《海边的卡夫卡》等,《黑》算是不太为人所熟知,却在我心中留下了重要位置。
而我真正热衷的村上文字魅力,反而是他写的杂谈和纪行随笔,记得当初读到《寻找旋涡猫的方法》时,那种信手拈来的笔意教我震撼,接着我便和许多人一样,掉进了村上筑构的文学隧道,着迷于他总是奇幻又写实的独特世界观。
据说畏研吾正是以“隧道”为灵感,将设计语言贯穿整座图书馆。村上春树图书馆坐落于村上毕业的母校早稻田大学内,是2021年秋天早大设立的国际文学馆,村上亲自捐赠了诸多私藏著作、手稿、翻译作品以及他热爱的古典爵士乐黑胶唱片(据说有两万张)等,让图书馆名副其实,并免费开放,书迷能在此近身感受村上勃发不辍的创作力与细致优雅的生活品味。
穿过周末早晨的清寂校园,第一个映入我眼帘的,就是缠绕在长方形建筑物外头如扭曲隧道般的木制镂空顶棚,一路从正门口蔓延至建筑侧边的B1出入口,形成一道行云流水的视觉效果。站在宛如意识流裂变的正门口前,我想起《1Q84》的青豆,或许穿过这道拱门就会舍弃身后的现实,踏进拥有两个月亮的世界吧。
图书馆内的温馨木质格调与建筑外的极简白墙形成两种对比。馆内藏书丰富,有按照时间轴排列村上作品的实体Discography,顺着书架上的年序慢慢游移,从他初试啼声的处女作《听风的歌》到2023年出版的最新长篇小说《城与不确定的墙》循序渐进,仿佛也把作家的半生走了一遭。
通往村上文学世界的隧道
图书馆的访客不多,阅览室里分外安静,而我必须频频压抑住自己随时想要惊呼的冲动才行,因为每走几步,当我看见自己拜读过的村上作品静静立在书柜上时,总会兴奋得像看见橱窗里摆卖着最新糖果的孩子,对身边的你悄声指认着,说出“这本是我读过的第一本短篇小说集”、“原来原文版封面和中译版是一样的”诸如此类的读者共鸣。
村上图书馆搜罗了各种村上译本,因此在这里,除了能够瞧见日语原文书的封面,也有机会欣赏来自各国的装帧设计,而我熟悉的台湾时报文化出版的繁体中文版亦陈列其中。
看着那些同样搁在我老家书柜上也许早已泛黄的熟悉封面,或是当我小心翼翼从架上取下来轻轻翻阅时,我或许就像《刺杀骑士团长》里的主人公,无意识地走进了摇着响铃的洞窟,坠入了村上的隐喻时空,同时也回溯了20年前的我自己,那个伏首案前陶醉在小说里的纯稚少年。
一楼图书馆的中心位置设有通往地下一楼的阶梯,挑高至二楼的天井再度具现了畏研吾“隧道”的主题元素,将两边墙体书架的木板延伸向上,彼此衔接,在室内形成一座巨大的镂空拱道,既壮观又柔美,可说是村上图书馆最具标志性的设计。
我沿着楼梯往下走,看见两边墙上继续展示着更多村上亲自翻译成日文的著作——村上除了写小说杂记,偶尔也翻译英语作品——然后一边忍不住这么想:这不就是一条通往村上春树文学世界的隧道么?这条隧道连接了无数读者和作家的过去与未来。那一年我没有在某种机缘下捧起那本《东京奇谭集》的话,我可能今天就不会来到这里,不会因一本书而试图走进这座文学的高墙……
于是我站在了这里,被一本本夹收着过去幽影的书作所包围,每轻轻触碰一次,就会像《城与不确定的墙》里的“梦读”触碰古梦一样,抖落了大量时间的尘絮。在这里你会终于忘却自己旅人的身分,在爵士乐轻柔的乐声中和自己轻声细语,宛如创作者在纸页前总是忘我地织缀天马行空的自由。
地下一楼除了咖啡厅和一台以前村上在国分寺经营爵士咖啡馆“彼得猫”(ピーターキャット)时用过的三角钢琴,还有一处复刻了村上春树写作书斋的角落。北欧风格的沙发与波斯地毯占据了大半个房间,一边的矮柜上摆了一对原木盒(Bandsaw box),另一面墙则做成了黑胶唱片展示柜。
写字台就在沙发后方,电脑前的笔筒插着每一根都削得刚刚好的铅笔(非常村上!),可以想像村上大叔先是站在唱片柜前挑选一张想听的黑胶,然后拿到书桌后方的唱机播放,再坐到电脑前开始写作的景象。
我幻想着我在遥远赤道土地上读到的那些角色那些场景那些物语,便是在这样的空间里一笔一画诞生出来的,想像年届76岁的村上仍在勤奋不懈地用文字砌砖造墙,如他风雨无阻的每日跑步一样,风雨无阻地在文学的跑道上迈步前进。
于是我逐渐明白,有些事値得你日复一日慢慢打磨,尤其在这个迅捷不迭的网路时代,比如谈一场刻骨铭心的爱恋,或是写一部自我完满的长篇小说;而写作与恋爱,于一位文学信徒而言,不过是同一件事情罢了。
等到我步出暖气充沛的图书馆来到寒气逼人的早大校园,便愈发肯定东京的冬寒是越来越浓了。那一排银杏并木依然花枝招展地炫耀着这个金秋的最后一抹神采,偶尔快步走过一两位学生或是教授模样的人,裹着大衣,藏着双手,绕过我眼前的校舍转角,消失在视线之外。而我,回头望了最后一眼那漂亮得惹人怜惜的银杏,便也准备离开校园,暂且告别身后的高墙,遁入俗常琐碎的光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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