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鍋是一種古老的家常菜。一大鍋食材燉煮上桌,那是燴菜;若大夥邊煮邊吃,即成火鍋。由於人文環境、氣候、食物資源的影響,火鍋的口味會隨著地域而改變。這種時間淬鍊而成的地道風物,無疑俘虜了各階層人士,從皇親貴族到碼頭工人,無一能抗拒它的誘惑。
火鍋是一種形式,百種人有百種吃法。好比北京人吃羊肉,因為大雪霜飛容易吃得放浪形骸,所謂道地是湯底簡單;廣州火鍋多吃蝦仁魷魚、腰片肚片;重慶火鍋則源自江北城附近的碼頭工人,把牛胃、毛肚等邊角料加入海椒、花椒同煮,除溼氣的同時還能取暖飽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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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這裡,火鍋何時傳入本地亦難以考究。但本地火鍋文化同樣五花八門,因地域、食材等因素也發展起了道地特色,如邦咯島就有用大量甘望魚熬煮而成的海鮮火鍋湯底。海島,人們擇海而居,與豐饒海產共生;在以新鮮海產聞名的吉膽島,以及全然不同的中式火鍋,他們的鍋中體現了怎樣的大千世界?
風和日麗的吉膽島位於巴生港岸外,搭渡輪45分鐘就能抵達。經過繁忙的集裝箱口岸,再往前就能看到紅樹林。快艇像水上德士那般把人一個個送往目的地,我們在水成魚行下船,往前走幾步就到星滿堂旅舍。
在巴生或雪隆一帶,偶爾會看見招牌上掛著“吉膽島火鍋”的名堂;但要來吉膽島吃火鍋,卻找不到火鍋店,只因在島上,火鍋實在太尋常了,幾乎家家戶戶都會做,即使準備食材也極為方便。
島上唯一的火鍋聖地,就在星滿堂旅舍。“以前遊客來到總說要吃海鮮,我們就想準備了住宿,不如也做火鍋吧?”
住家式火鍋,親友佳節圍爐而坐
如今吉膽島已成本地人一日遊的好去處,騎腳車遊吉膽大街、情人橋、體驗漁村水上人家……2013年之前卻不是這個模樣。星滿堂負責人蔡佩君記起,當時政府官員來到吉膽島漁民合作社,建議島民以辦民宿的方式來發展地方文化。更早以前,他們從未有過這方面的知識,因而旅遊業並不發達。
要在島上找一家火鍋店更是天方夜譚,蔡佩君笑說:“也沒人會特意到店裡找火鍋啦!”因為火鍋就在每個島民的家中,日常而樸實。問起蔡佩君,吉膽島的火鍋究竟有什麼特色?她竟反問:“不如你們過來嚐嚐,再讓我知道這個答案?”
吃慣中式火鍋的龐濤聊起本地火鍋印象時說:“基本上湯是沒有什麼味道的,之後加入丸子、肉片,這種一鍋熟的烹煮方式,煮完了以後再喝湯。”
本地火鍋有什麼特別的地方,沒人說得上來。那就是住家式火鍋的原型,尤其早年潮州人家聚會、新年節日就會圍爐而坐吃火鍋。“相比其他料理,火鍋算是容易處理了,可以提前準備冷藏食材,親戚朋友來到就能一同用餐。”蔡佩君說。
然而,約40年前火鍋這種吃法在本地還未盛行,她想起當年婆婆90大壽的宴席,也是大排筵席煮了一道道中華料理。大概在10歲以後,凡是新春佳節才有了火鍋。
湯頭——用時間熬煮的靈魂
在本地,火鍋就像家常便飯,但對虔誠的火鍋迷龐濤來說,吃火鍋與做火鍋可稱得上是一種儀式。他說,湯頭是火鍋的靈魂,中國人吃火鍋第一口一定先喝湯;但馬來西亞的火鍋湯都較淡,涮完了食材,最後才喝上一碗濃湯,彷彿已成本地人吃火鍋的禮儀。
當日抵達吉膽島,火鍋還在準備當中。一陣清湯的香味隨著海風傳來,蔡佩君帶我們到她的湯鍋前說:“簡單的湯頭更能帶出食材的鮮。”因此,她洗淨大骨加水熬製三兩小時,有人會加入沙葛、白菜、江魚仔提鮮。龐濤的火鍋也有大骨湯,但他在開業前就試了三十幾種配方,前後倒了三十幾鍋不合意的湯頭,最終才找到這味。
做火鍋餐飲,首先要有情懷,那是對味道與生俱來的敬畏。因此每天凌晨,“一碟一味”中央廚房的師傅早已起身待命,每鍋湯頭都是他們當日嚴正以待的使命。看似清淡簡單的豬骨湯,要熬到無腥味的同時保留骨味;涮煮食材時不能太鹹,涮完喝湯豬骨的味道還要在,這怎麼是簡單的事?
剛開業時名氣不大,那些用心熬製的湯賣不完,每晚都要大鍋大鍋地倒。即使可惜,也從不隔夜;皆因冷凍的湯膠原蛋白會散開,喝起來不順口。龐濤對火鍋的要求與細節,單從一味湯頭,敬畏都表露無遺。
在這個時代,他認為火鍋永遠不能停下腳步,不停在追與變——菜品、湯頭、店內裝潢、行銷藝術……島上的本地火鍋卻四十年如一日。從蔡佩君幼時主打的是海鮮要新鮮、魚丸要好吃,40年後一如當初。火鍋對他們來說一點也不花俏,不過一鍋豬骨清湯搭配新鮮食材。
龐濤的清湯,就似華麗過後的返璞歸真;蔡佩君的大骨湯則簡單不搶味,那股清淡體現了對自家海島食材的信心。
新鮮海產,與海共生的禮物
吉膽島民沿海而生,新鮮海產就像與海共生的天賜禮物,一隻手臂大的瀨尿蝦對城市人而言簡直雙眼發亮,但對漁家小孩來說不過稀鬆平常。
島上每戶人家都像暗藏料理海鮮的天賦。許多漁夫很會煮,不再出海捕魚的日子,廚房與爐火就是他們的伸展臺,蔡佩君聘請回來的廚師也是退休漁夫。島上潮州人佔多數,潮州飲食習俗以烹製海鮮見長,魚丸、魚條、魚卷等都是潮汕美食的一分子。
因此,火鍋裡看似平常不過的魚丸、菜卷、飛碟,其實暗藏功夫。蔡佩君熟絡地與島上不同店家取貨;漁家婦女也會在廚房裡忙活,她們將買回來的海魚除骨,接著拍打攪爛,加上些許佐料捏製成魚丸。之所以吃起來“真”,是因為多放了魚肉,少放些生粉。
一鍋清湯,讓食材展現鮮味
龐濤店裡的魚製品都是手工自制,不加一勺生粉,因此他笑說:有時客人會問,為什麼沒外面的那麼彈?
無論是龐濤或蔡佩君,中式或本土,但凡做火鍋的人永遠不能對食材鬆懈。吉膽島火鍋以海鮮聞名,龐濤一路以來最愛的卻是涮內臟的重慶火鍋。他邊把一片剛燙好的毛肚夾入我碗中,看我為難的表情笑說,現在很多人不會吃內臟,那才是麻辣火鍋的精髓。早年在重慶內臟賣得便宜,碼頭工人沒什麼錢,只吃得起內臟。買回來之後,滿鍋都是食不下咽的腥味,於是他們炒了麻辣料將其癖除,就演變成了道地美食。
他說,“中國人吃火鍋,上來的第一口一定先喝湯,因為煮完東西再喝有肉的血沫,口感比較不好。”
中式火鍋的湯底,不需靠涮煮食材去增加風味,端上桌那刻即是已完成的藝術品;本地火鍋的湯頭則是一貫清甜,它保留了與食材產生化學反應的空間,像蔡佩君所說:“就是一鍋沒有什麼特別的湯啊”,但正是這些空間讓食材展現它原本的鮮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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