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宗教与背景的人民对平安符各有阐释。体质偏向敏感或较为虔诚的信徒几乎平安符从不离身;一般民众或把平安符视为旅行的必备用品,出门在外,必带一个平安符。有的人选择把佛牌、神像或缩小版的经文挂在胸前,有的人手腕戴佛珠,还有一些人悄悄地把相关物品藏在随身携带的背包。平安符无形中散发的安慰效应,以形形色色的姿态体现于旅者身上。平安符款式各异,不过却未必限于宗教物品。但凡能为旅途捎来安全感的物间,皆可总归为三个字——“平安符”。
外婆家前院种了一盆“抹草”,那是民间相传具有辟邪效用的植物。小时候与家人旅行、到医院探病、扫墓,或参加生活营,妈妈都会到外婆家给我摘几片带梗的抹草,收在一封红包内让我放在背包。若独自外出,妈妈也会在装满抹草的红包封写上“一路顺风”或“平安顺利”等大字,嘱咐我将这封抹草红包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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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的我会把抹草红包夹入笔记本,塞进背包。然而,每回提取笔记本的时候,我几乎都把抹草红包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它总咻一声跌到地面。由于担心被别人发现,我迅速捡起抹草红包,佯装若无其事地把它归置原位,左手还摁在笔记本上,以至于后来我都把妈妈给的抹草红包藏在背包暗格,而非置于笔记本内。
身为旅者,抹草红包对我而言与隐私物品同一类别,是无法见光,却非带不可的平安符。散文课导师曾用“平安符”比喻旅行时携带的一本书。对练习写作的人来说,旅行除了是吸收故事的过程,也是感受心的训练。完成一天赶鸭子式参访,回到旅馆洗漱之后的阅读,亦是旅途重要的行程。老师的比喻不禁让我回想小学时期的自己。当年的我喜欢随身携带一本红蜻蜓小说,不管到诊所看病,或上餐馆,甚至旅行,红蜻蜓小说一直是我的精神粮食。直到我渐渐长大,试图涉猎更广泛的阅读范围,红蜻蜓小说才不再是我的唯一选项,但外出时背包仍得置放一本书,并偏好文学读物。
书籍也可以是平安符
疫情趋缓,南北大道逐渐恢复往日的车流,我亦因为学业较往年频繁来往雪兰莪。每一趟驱车到雪兰莪的路程多少可称为一程旅行,但随行的平安符除了妈妈的抹草红包,还有一本读物。虽然每回到雪州都课业缠身,笔记本电脑、课本、文件或讲义、衣服占了大半的行李箱,但我依然坚持挑一本最薄的读物收入文件夹,裹在衣服,塞进行囊。华人社会流传“敬惜字纸”的传统观念。从小妈妈就耳提面命,将外公说过不能把文字类的课本、作业、字典、报纸等搁在地板,或与其它物品混放的思想灌输于我,导致我整理行李箱,收纳文字类的物品时会多一些繁琐的步骤。
一个星期前,我到金宝参加开题考试。备考前的一个月,我几乎把大部分时间用于翻阅文献,反复检阅研究计划书,以致私人阅读时间被剥夺。当时,我带了冯以量的《陪你到最后》,作为我的平安符陪我到金宝。巴士的误点,使我归途紧急改搭火车,我在人来人往的火车站一页、一页地翻阅《陪你到最后》,竟然在两个小时内读了142页,心境也没受外部环境干扰,还感到史无前例的平静。故此,我忽然明白了老师课堂上所谓“旅途中的一本平安符”的意义。书籍在嗜书者手上,宛如信徒手握经文,读者不会因为浪费时间而深感惶恐,或者因为多余的时间而不知所谓。反之,这本平安符让我赚取额外的思考空间,稍微弥补了我先前丢失的阅读时光。我在火车站读读书、看看人,等待的时间很快消磨过去。
近年外出旅行,我尝试带过诗集、散文集、微型小说集及短篇故事集到不同的目的地,唯独长篇小说不曾被我认领。除了书籍的厚度,长篇小说的叙述方式也使我必须秉持一气呵成的方式阅读,旅途中走走停停的节奏所产生的阅读割裂感,不适合翻阅长篇小说。
虽然“平安符”是信仰的泛称,但它未必是宗教物品的指谓。换言之,只要心里深感踏实,书籍也可以是平安符。无论神明保佑与否,行李箱内的平安符一样守护着离家的人。未来,我也希望自己能两手空空地到各个地方旅行,为它写下一则故事,让心目中认定的平安符,从有形变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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