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塔執政的一個有利條件是塔辛和軍方及王室達成了歷史性的和解。當然,在皮塔和前進黨的眼中,這可能被視為一種苟合乃至背叛。
泰國今年的選舉情節曲折撲朔迷離,在選舉中表現出彩的皮塔最後折戟沉沙,首相寶座花落為泰黨,由對不少人來說比較陌生的賽塔出任首相,給這場曠日持久的政治馬拉松畫上了句號。賽塔1米9的身高在泰國政客中顯得鶴立雞群,但他基本是個政治素人,在選前幾個月才投入政治。此前,賽塔是一直在商業領域活動,是一個成功的房地產商人。以這樣的背景出道,他的執政前景會怎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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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現代泰國政治史上,能有所作為的民選政府並不多。受制於軍方保守勢力和自身的腐敗問題,民選政府大多短命,政府更換頻發。塔辛或許是個特例,他以施惠於底層民眾的政策取得了普通老百姓的支持,成為一個有民粹主義色彩的政治強人,得以長期執政。即使他在被軍事政變推翻流亡海外之後,塔辛家族的成員也相繼出任政府要職,一直到2014年巴育軍人政府上臺。
賽塔的經歷和塔辛有一些相似之處,畢業於泰國名校後赴美深造,回國後在商業領域取得了巨大成功。但是相較於塔辛豐富的政治經驗,賽塔60歲才進入政界,還是藉助了為泰黨的平臺,貼著塔辛勢力的標籤。從這一點看,賽塔以後能有像塔辛一般鮮明的個人政治魅力和影響力的可能性並不大,更大的可能是塔辛家族的影子。
目前,賽塔執政的一個有利條件是塔辛和軍方及王室達成了歷史性的和解。當然,在皮塔和前進黨的眼中,這可能被視為一種苟合乃至背叛。塔辛海外流亡多年,在今年首相人選確定後終於回到泰國。塔辛在機場受到了家人和支持者的熱烈歡迎,一個引人矚目的舉動是他在向家人和支持者致意之後,馬上向機場裡懸掛的國王畫像行君臣之禮。塔辛被最高法院判決八年徒刑,從機場出來後就直接去了監獄。不過,塔辛在監獄中只住了一晚上就被保外就醫,很快國王又頒發了特赦,將塔辛的八年刑期減到一年,所謂服刑已經形同虛設。如果說這後面沒有政治交易,很難讓人信服。
雖然桌子底下的政治交易永遠都不會見光,但結果是非常明顯的。在激進的前進黨施壓之下,軍方保守勢力和為泰黨互相借力,這樣的政治聯合讓困擾泰國民選政府的軍變問題得到了緩解。與塔辛執政時面臨保守的巨大挑戰不同,今天軍方對賽塔的很多政策推行可能會是一路綠燈,當然賽塔也必須顧忌軍方和保守派的利益。
賽塔執政相對不利的條件是為泰黨和前進黨因執政理念不同而可能產生的政治角力。應該說,為泰黨和前進黨都是在改革現狀的理念下誕生的,但是到了今天,他們的理念已經漸行漸遠:前進黨的主張更加激進,針對軍方和王室要求從根本上改變泰國的政治權力結構。而為泰黨在選舉中一直聲稱尊崇王室,不會主動推動對王室制度進行改革。前進黨幾次議會投票都無法過關,在確認已經無緣於首相寶座成為在野黨之後,拒絕支持為泰黨的人選。一些激進的前進黨人士和支持者更是將為泰黨與軍方的合作視為背叛民主事業。
如今,即使前進黨是在野黨,它仍然是議會中的第一大黨,皮塔在年輕選民中仍然擁有巨大的感染力和影響。今年大選期間,我在泰國的調研中發現,一些底層教育程度並不高的民眾對前進黨和為泰黨的區分並不清楚,認為塔辛和皮塔是一回事。但是教育程度較高的年輕民眾對兩者的區別還是很敏感的,更傾向於支持前進黨。因此,無論在議會中,還是在社會上,賽塔都有可能受到前進黨及其支持者的壓力,嚴重的情況下還有可能變成激烈的政治鬥爭。
然而,為泰黨對前進黨的態度在選舉中可以說是做到了“仁至義盡”。大選投票結果5月出爐時,為泰黨立即表示擁戴前進黨組閣,陪著前進黨在議會中幾次闖關,投票支持皮塔。即使塔辛那時仍在國外,也稱讚前進黨的朝氣和活力。直到上議院和憲法法院粉碎了皮塔的首相夢,為泰黨才按照法律要求開始主導組閣,為泰黨為組閣重建政治聯盟也並沒有拒絕前進黨,是前進黨覺得理念不合主動成為在野黨。
在巴育執政的八年後,泰國經濟受疫情影響持續低迷,亟待恢復。大選期間,雖然各方激烈角逐,但把經濟搞上去是各方的共識,也是執政穩固的基礎。因此,賽塔深厚的商業背景和經驗可能會發揮作用。從目前泰國的政治權力結構來看,如果賽塔將自己主要定位於一個致力於經濟恢復和發展的領導人,目前的很多條件是有利的。也正是因此,賽塔作為一個專業型和過渡型的領導人,應該說是合格的,他的年齡、背景、資歷都容易被各方所接受。有了背後之人保駕護航和全民恢復經濟的共識,加上許多民眾對政治惡鬥的厭倦,賽塔的執政前景也應該相對平穩。
不過,真正繼承塔辛政治遺產的會是他的小女兒佩通坦,她在這次選舉中一騎絕塵,假以時日必成大事。在野的皮塔也不會是曇花一現,經濟發展不能完全取代政治訴求,缺少政治變革的經濟發展也終究是有侷限的。所以,以佩通坦和皮塔為代表的年輕一代才是形塑泰國政治未來發展的重要力量。
(《鷺島南望》是廈門大學南洋研究院和馬來西亞研究所的研究團隊就馬來西亞及東南亞相關國際問題共同撰寫的評論文章專欄,本文是系列評論的第十四評。文章僅為個人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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