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大概是世界上最懂傳統文化推廣的國度,漫滲在各式電影動漫裡的文化光影,零違和的融入故事,再隱然導入生活,已然是青少年日常的光照;而以傳統文化為專述題材的電影漫畫,數量也繁多,所以每年日本電影節總能選入一部作為文化推廣,諸如書道、茶道、劍道、花道、藝妓、相撲等,族繁不及備載,多年累積,即光燦的文化隊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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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泉德宏導演的《線,畫出的我》(以下簡稱《線》)聚焦傳統水墨畫和青春成長,是今年日本電影節選片之一。電影改編自砥上裕將的同名作品,有趣的是,這是一部年輕水墨畫家寫就的青春小說,小說對水墨畫的習藝過程和心境有近身觀照,電影則更將目光遊移在青春臉龐的成長陣痛。
日本水墨畫起源於鎌倉時代(1185-1333年),深受中國宋代繪畫影響,後融入自身見地與傳統,形成獨有的日式風骨。《線》繪寫青春,水墨畫是介質,代換為其他文化形式,故事一樣成立,不過水墨畫和青春的並列,也算冷僻題材,較一貫的汗水青春,有了新穎的凝望。
主角青山霜介是普通青年,因小爭執離家,家人卻意外去世,未及告別的他從此鎖上心室,渾渾噩噩的生活。偶讓遇見水墨畫大師篠田湖山和孫女千瑛,開啟了他的水墨試探,走過療傷旅途。
3個世代繪寫3種藝術觀
電影以4個不同世代的水墨畫家,喻寫藝術創作的學養與創作觀,也如不同生命階段的倒映。
少年霜代即新生代、初學者,若白紙一張,未被染上任何墨色,目光澄透,對藝術的感知是直覺的、清澈的,任何學養的規訓尚未形塑他。
初繪春蘭,霜代完全按照老師的筆法臨摹,畫不出自己的線條,這是初學者的樣態,戰戰兢兢,不敢多一筆少一劃,少年和世界的交手,有時候也如此。
千瑛則像學院派資優生,師出名門,技法成熟,嚴以律己。看著眼前的玫瑰,越看越如染了重焦墨,太想畫出驚世玫瑰,下筆則成了鋼鐵玫瑰,冰冷堅硬,不透氧,創作路上也愈發迷途。創作若被技法捆囚,最初的快樂與初衷也漸遠,這是千瑛的困惑,也像在規則裡困走的人們。
西濱湖峰是隱世大弟子,日常只是個管家園丁私廚,瑣務纏身,卻是個清澈的旁觀者,也是堅硬親情的柔軟劑,調節大師與孫女在創作與生活間剛硬的碰撞。他對待初學者,以身教代替勸訓,帶霜介到食材產地採買,感受自然與生命野糙的本態,像牛肉片,取源是牛隻,水墨畫的成果,追溯原處,是心和目光的漾動。
西濱的鬆弛、自在、灑脫,跟他作品一致。潑墨時不小心錯灑的墨點,可以將錯就錯,延伸新的線條,不必擦抹,就讓意外的錯誤成為美麗的再生。
而篠田湖山作為大師,巔峰已至,往前走是頂峰顫寒,還是閒雲野鶴?墨分五色,濃重淡清焦之精髓如何授予後人?電影中的湖山,更像傳統亞洲父輩,讓後輩自行意會領悟,對孫女的輔佐是冷語、對徒弟是放羊吃草,對已出師的弟子則是依賴。不輕言愛,用最迂迴晦澀的表達,繞最遠的路,給出關懷。
從心到畫紙,蜿蜒的生命曲線
《線》選擇素樸雅淡題材,電影拍來也像一貫的日式小清新,或是商業考量,異常唯美的運鏡,稀釋了水墨冷雅的特質。鏡頭不斷流連千瑛作畫時的唯美五官,光影中形同花瓶的凝望,稀釋了角色銳利清冷的特質。
倒是對茫惘青春的探勘、隱晦的親情拉扯,拍來若淡染不煽情。用水墨借代霜介內隱的傷慟,有幾處巧筆,比如初見千瑛畫作時黯然流淚,無意闖見畫者初心,同時映照記憶裡的山茶花;夢裡童年的山茶花被墨色浸染,至黑至暗的窒息襲來,是他始終幽閉的心室。
花卉是水墨入門的基礎練習,也是這兩個青春生命的蜿蜒成長,一個從名家的春蘭臨摹,最後終能觀照自我,摘下心中的山茶花;另一個是眼前的玫瑰,日日凝神,目光都快灼傷花瓣裡,也因高手不指引,技法成了心魔。
兩人最後的生命線,終會是獨創而專屬的筆觸,墨跡時深偶淺,彷彿愛與傷痛的輕捶重擊。每一朵花, 從凝視開始,流經心緒,導向手的力度,以墨為表述,落在紙上,才會成就另一次綻開。
《線》是一堂入門級的傳統水墨引介,習畫如生命,臨摹、摸索、自救,要抵達濃淡相宜的化境,反覆練習、外觀內照,都是不容易的習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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