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人在大馬／02】年輕夫妻出走故事｜香港太高壓,離開是給下一代更好的成長環境

離開2年多，仍舊心繫香港

剛到馬來西亞，夫妻倆在本地一間獨中執教。Michelle的華語沒什麼香港口音，再加上教導英文，語言問題不大。Harvey是數學老師，要從粵語轉換頻道至華語教學，相當吃力。他自認剛來時華語真的很爛，Michelle翻出以前學習普通話的課本借給他，每天大聲念出一篇課文當作練習。

和其他四五十歲以上，收入較高又擁有產業的香港移民不同，Harvey和Michelle年紀較輕，在港也是租房度日。馬來西亞薪資水平比香港低，又要供車供房，對想要組織家庭的小夫妻而言並不容易。加上一些私人原因，他倆決定辭職，嘗試創業，白天經營書店，晚上線上補習。

即便來馬兩年多，他們的生活依然離不開香港。一些新聞平臺已經關閉，他們就讀英文的《Hong Kong Free Press》（香港自由新聞）。拜網絡方便所賜，他們觀賞YouTube頻道《Pomato小薯茄》和《試當真Trial & Error》，就像還在香港那樣追蹤當地的流行文化。

為什麼離開香港……

問到當初為什麼會來馬來西亞定居？Harvey認為應該重組問題，先是為什麼離開香港，才是為什麼選擇馬來西亞……

對Michelle而言，香港生活步伐節奏太快，社會有股追求金錢至上的氛圍，十分高壓。Harvey也說，香港的生活更像是在生存（survive），很多人每天工作加班到很晚，沒有所謂的work life balance（工作與生活平衡）。兩人計劃生育下一代，不想未來孩子在高壓的環境下長大。

“然後是2019年那場運動，香港的未來好像跟我們想的有點不一樣，所以會不會有其他國家可能更適合我們？”

Harvey和Michelle原是香港的中學老師。2019年反修例運動期間，發生很多學生受傷的事件，雖然不是他們的學生，但那時他們也一直追看新聞直播跟進情況。

很多個晚上，Michelle睡不著，睡下了又發惡夢，一直覺得很傷心，難過得哭了。“隔天回學校上班時，又要裝作沒事，也不可以跟學生提起……”她說，當時雖然沒有明文規定，但校方都希望老師在課堂上專注教學，避免談及社會事件。她覺得很矛盾，當學生時可以聽老師理性分析社會發生的事，如今自己成為老師卻跟以往不一樣。

同樣身為老師的Harvey也變得難以自處。他說，如果只是繼續教數學也罷，就算現在要在香港繼續教書也沒問題。“但是我覺得教育不只是一個科目罷了，還有比如做人的道理，或者怎麼觀察生活、觀察時事。”

Harvey從前當班主任時會抽空和學生聊新聞，但反修例運動過後，什麼該講或不可以講都變得敏感。他開始自我審查，也擔心自己的立場影響到學生。課堂上講到數學以外的事，他都得想一想才能開口。“畢竟他們（學生）還沒成年，如果我講的話他可能沒有多加思考，可能就會有些偏差。”

評分最低，為什麼選擇馬來西亞……

Harvey坦言，從小到大，香港給他的感覺是安全的，言論自由一直存在著。他出生於1989年，六四天安門事件發生時他還太小，九七香港迴歸時他也沒什麼特別印象。不過，他記得上學時老師都能提起六四，和學生討論政治，言論相對自由。上大學時，他和同學一起到維園參與紀念晚會，才真正認識六四事件。

2014年雨傘運動時，Harvey已經在中學教書。他記得當時有大型遊行、靜坐，雖然有些同事老師並不認同學生上街，但整體社會還是允許人們自由表達意見。當時，Harvey還認為2046年前，香港會50年不變。

Michelle年紀輕一些，學生時期經歷過2012年反國民教育運動、2014年雨傘運動。2019年反修例運動時，她已經是老師，眼看社會撕裂，她感覺無能為力，真的不能做什麼。當年8月31日太子站事件後，他們上下班都不敢乘搭港鐵，改而搭巴士。

反修例運動後，日常生活、教育工作、言論自由、社會氛圍全都變了，Harvey和Michelle一起辭職，決定離開香港。很多往外移民的香港人去了英國、加拿大、澳洲、臺灣，他們則在英國、澳洲、新加坡和馬來西亞間抉擇。

Harvey說自己是讀數學的，所以特別做了一個評分表，寫下幾項條件如政局穩定、天氣、風景、醫療等，逐項打分。其實看回當初他們的評分表，馬來西亞分數並不高，最高分的條件是“與香港的距離”。原來，Harvey每天都會與媽媽視訊，移居地與香港的時差不能太多。

開書店，希望保留一些香港的東西

平日午後，外頭汽車鳴笛聲叫囂著，令星葉書房顯得特別安靜。防曬膜濾掉窗外的烈陽，讓人可以映著藍天閱讀玻璃窗上的字句。

正因為是白紙，所以可以畫任何一個地圖，一切都掌握在你自己手上。你很自由，充滿了無限可能。——《解憂雜貨店》，東野圭吾

為什麼開書店？Michelle說，咖啡館書店本來就是從小的夢想，現在當作提早實現。書店開張至今兩個月，他們沒有打廣告，都是書友和愛書人在社交媒體上相傳，幫他們宣傳。週末，他們籌辦一些活動、讀書會，慢慢吸引同路人。

如今的香港，言論、文化空間相對縮小了。他們想，馬來西亞華人認識香港文化，這裡或許是個平臺，讓他們能夠傳承繁體字和廣東話，又可以推動文化和文學的發展。Michelle說，“還有就是，希望保留一些香港未必可以再出現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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