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運動、一紙法令,為香港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掀起移民潮,前往英國、加拿大、澳洲或臺灣。英國內政部於8月24日公佈移民數據,至今年6月已有超過15萬名香港人抵達英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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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說香港對馬來西亞華人而言並不陌生,幾個世代,我們看邵氏電影,看TVB電視撈飯,高唱〈海闊天空〉。那樣的香港後來怎麼了?他們為什麼選擇離開?
離開的人,是想放下什麼,抑或是追求什麼?
來到“馬拉”的香港人又為什麼?
9月1日“蘇拉”颱風來襲,香港掛起十號風球,劉生與友人連線打機玩PlayStation,聽到那頭風大很吵。“我呢度冇嘢”,身在吉隆坡的他對朋友說。除了不時連線回香港打機(玩電動遊戲),每天早上,他也和劉太收聽香港商業電臺,接收那裡的資訊。即使來馬來西亞生活近1年半,他並沒有斷開與香港的連結。
劉太是森美蘭芙蓉人,在澳洲上大學時結識來自香港的劉生。畢業後,她於2000年到香港工作,與劉生結婚定居香港,一待就是二十多年。2022年3月底,換劉生離開從小生長的香港,隨劉太來到馬來西亞定居。
2019年反修例運動、2020年香港國安法生效,香港出現移民潮,很多人變賣產業,舉家離港,俗稱“連根拔起”。2021年1月31日,英國政府宣佈BNO簽證方案,更利於取得居留或公民權。劉生的朋友本來準備好一家大小去加拿大,小孩的學費都繳了,當晚馬上決定改機票前往英國。一時間,身邊朋友都在談移民,尤其在四五十歲這階段,都在為下一代而思考去留。
劉生和劉太沒有子女,外國教育不在考慮範圍內。那他們又為何離開香港?“其實真的和政治關係不算很大的。”
1997年,劉生第一次來馬來西亞就隨劉太去了芙蓉。當時他就覺得這裡很特別,到處都有人會說廣東話,很多東西都寫有中文字,食物好吃,人也友善。“那時候就想將來有機會來這裡住也不錯。”
香港工作高壓,44歲時他真的覺得受不了,開始不斷在想有沒有別的生活方法,包括離開香港。一場運動之後,香港的社會氣氛變得很高壓很負面,身邊好多朋友又陸續離開。後來疫情期間哪兒也去不了,“所以那時就想萬一真的(國境)開了,不如我們就離開。”
香港,不是這個樣子的!
“離開其實真的和政治關係不算很大的。”劉生說了幾次,他這一代人其實不怎麼理會政治。回想香港近10年的變化,2014年雨傘運動佔領中環,他與劉太其實沒什麼太大感受,至多星期六日到中環、金鐘一帶逛街,受到封路影響罷了。“到這一次(反修例運動)就感受到全香港人,無論你是什麼政治立場,都必定要感受那件事的威力,因為各區都有不同的示威活動。”
他感覺社會撕裂,街上商店開始有了藍店、黃店之分,好似在黃與藍之間一定要選,不可以有中間。“這就是壓力,我們之前是不在乎的,大部分香港人不在乎政治,只要賺錢,但一開始你要選擇,就覺得有壓力。”劉太還有一位很熟的朋友,因為政見不同,在社交媒體unfriend(移除好友)了她。
劉生出生與成長的香港不是這個樣子的。說起心目中的美好年代,他語帶自豪,說那是香港最黃金的年代。“我小時候放學回家看兒童節目,你知不知道主持是誰?周星馳、梁朝偉啊,好誇張!”
劉生說,五六十年代的香港很“亂”,有難民潮,貪汙嚴重,就像電影《五億探長雷洛傳》演的那樣。他於1973年出生,隔年廉政公署(ICAC)成立,大力肅貪,政府於70年代大興公共屋邨(公屋)。劉生家人原先住在板間屋,後來申請公屋,他就是在屋邨長大的。同學也一樣,各個家裡不是很有錢,一起住在屋邨,沒有階級之分。“每個都是勞動階級,但很開心。”隨著製衣業發展,香港各方面經濟起飛,“所以就算年輕的時候窮,但是一直看著(香港發展)上來。”
他出生那年李小龍過世,成龍接班成為香港武打明星。電影產業開始蓬勃發展,代表人物是許冠文,平時出門還可以看到周潤發、劉德華在拍戲。那個整體處於發展上升的香港社會,雖然不是最有錢的時代,卻是劉生最懷念,最快樂的時代。
那些年的香港巨星如今很多都北上發展了。劉生和劉太現在喜歡的歌手組合是當地選秀比賽組團的MIRROR,還說很多三四十歲的人都是他們的歌迷。劉生說,專注在香港發展的歌手,得到他們一代人的情感投射。“事實上他們也很努力,是很香港的,是這個時代的產物。”
去留散聚,“香港永遠是我的地方。”
1997年香港迴歸中國,在那之前香港也有一股移民潮。劉生的家人從沒想過移民,更何況那個年代要很有錢才有能力移民。劉生說,2000年後,很多人見到九七之後香港沒什麼改變,反而重新回到香港。
劉生17歲時到澳洲上中學和大學,唸書和工作前後待了7年。當時差不多是九七的時候,也有朋友選擇留下獲取澳洲居留權。“我沒想過,到現在我都沒想過留下(馬來西亞)還是……”
雖然來到馬來西亞,劉生和劉太沒有變賣香港的產業,只是出租,所以隨時可以回去。“我們來的時候寄了很多東西,整個貨櫃,很多箱子都沒開。”他說,“因為我不知道什麼時候再走。”去或留,他沒把話說死,但他沒想過“連根拔起”,沒有轉換護照,沒有放棄香港人的身分。打從心底他就認為,“香港是我的地方。”
樸實無華的餐蛋面——慰藉的鄉愁
來馬一年半,劉生說吉隆坡商店林立,自認適應得很快。劉太忍不住調侃,“你都唔使揸車,人家同你講馬拉文,你就……”劉生識趣接話,“就望著佢……”他沒有大馬駕照,出入靠搭捷運,在吉隆坡生活還算方便。
硬要說不適應的,大概是“走路”這件事。“在香港可以從一區走路到另一區,沿途都有點風景看,這個在馬來西亞就做不到。”再問旅居至今在馬來西亞有什麼驚喜?他想了想回答,被開罰單竟然有回扣。向劉生解釋大馬不同地方政府多會給予當天償還罰單者折扣,他茅塞頓開,“那我就明白為什麼他們停在外面,都不停在商場了。”
早上聽香港電臺,晚上和朋友連線打機,他好像只是人身處在大馬,所以不會特別想念香港。來了一年半,劉生和劉太只光顧過一次香港茶餐廳。因為大馬的飲食文化與香港還算接近,他隨時可以吃上一盤雲吞麵。移民去英國的朋友就沒這口福,就比較容易想念香港。
說起吃,劉生想念的其實是樸實無華的餐蛋面。他說,馬來西亞人認為燒臘、點心是香港美食文化,在他看來,餐蛋面、咖哩魚蛋才是真正香港文化的代表。“我們這一代的香港人,就是想很快(吃完),很飽,繼續做工。”
一碗清水煮的快熟面,加上味精、午餐肉和雞蛋,竟然是劉生的鄉愁。劉生說,從小在學校吃的就是餐蛋面,乘坐渡輪也吃餐蛋面。“難吃得好吃”是他想念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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