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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云

发布: 7:00pm 27/09/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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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片爸爸 02】Teh冰/金睿瑜(峇六拜)

作者:金睿瑜(峇六拜)

“这是第几包了?”姐姐耸肩,推着我往前走,“快去换吧,冰要融了,爸爸不喜欢淡的。”以上是爸爸丧礼上,我和姐姐最频密的对白。

说来离谱,我在爸爸上最常做的事竟然是更换茶水。所谓“茶水”,并非一般认知的清水或中国茶,而是茶室售卖的冰印度,俗称“”。爸爸生前是一位把teh冰当饮用水喝的人,一天8杯水全以teh冰取代,要加冰,味道要浓。妈妈说结婚至今不曾见过爸爸喝清水。我的爸爸虽然懒得开车,但外带teh冰这回事倒是勤快。若是见他停在屋外的摩托不见了,或者门外忽然挂上一包teh冰,那肯定是他外带teh冰去了。唉,如此不健康的饮食习惯,难怪会让他少活几年,甚至十几,或几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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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爸爸怎么灌teh冰

爸爸一生把teh冰活成自己的标志,前来瞻仰他的至亲好友,无一不带一包褐色的冰奶茶。供桌前,爸爸的teh冰被倒进大小各异的容器,插上五彩缤纷的吸管。我想,如果teh冰可以换成冥钞,那他一定是阴间百万富豪。爸爸说过,人家若赠送礼物,绝对不可以糟蹋别人的心意。此时的我,非常好奇爸爸怎么灌teh冰,恨不得自己有阴阳眼可以窥探他的“喝”相。然而,我的眼睛还来不及开光,灵堂又来了一位外带teh冰的人。

妈妈喊我,让我给前来悼念爸爸的好友点香,顺道提醒我要鞠躬回礼。叔叔将“ikat tepi”的teh冰交给我,我笑笑接过,心里一阵呐喊,“又来?!”随后,妈妈将其中一个杯子递给我,让我去洗手台倒掉里头颜色很浅的teh冰,再将新鲜的teh冰倒进杯子。虽然我的内心有千百万个不愿意,但想到爸爸那副馋嘴的样子,我二话不说,接过杯子。

我忙归忙,倒没忘记这里是。自认是一只怕鬼又笨手笨脚的小鸭子,每回被妈妈赶鸭子似地到洗手台更换茶水,我总是拉着姐姐陪我,两个怕鬼的人互相壮胆。步行到洗手台的路程距爸爸的灵堂有一段距离,沿途,我们又开始议论起那位把teh冰当饮用水喝的男人。

我曾经不明白,为什么爸爸那么喜欢具有印度风味的奶茶。他后,我不知不觉地将喝teh冰喝成一种习惯。爸爸,你知道吗,我的奶茶还加了珍珠,不知道你在极乐世界喝过了吗?

【碎片爸爸 01】守灵/金睿瑜(峇六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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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 7:00pm 23/03/2025
【爱华文】下个转弯/金睿瑜(峇六拜)

18岁以前,学习华文并非我的首选之路。我更像是被导航误指向偏僻险峻小径的驾驶者,忽然拐入通往华文的目的站。这个路程,我每开一段路便遇上一个大拐弯。弯过几个山头,我终于发现这条路是值得自己终身驾驶的道路。

我曾经因为讨厌抄写类的华文功课而不喜欢这门语言。或许是初学华文时老师们总让我们抄写自己的中文姓名,而这份作业对姓名笔画总数35画的我来说足以让我感到厌烦。后来,举凡需要抄写的作业如笔顺或生字,我统统都不喜欢。尽管如此,我的华文成绩依然平均维持在八九十分。在我的小小世界,华文只是考试的载体,当时的我只希望华文成绩不要拉低自己的总平均即可,不知道这个语言可以任何形式存在。

升上中高年级后,我不喜欢华文的原因和任何与华文沾上边的学术比赛有关。由于校内学术比赛皆按照班级分配得奖人,三甲预留给第一班表现最好的三名学生;安慰奖分配给第二及第三班的学生。一次,我无意得知自己的华文作文和常识比赛的名次在五名以内,却因为颁奖制度让我跌出榜外,华文予我又添了一份失望。

我本来不打算和华文当好朋友,直到结识了身材高大的罗同学。她主动和个性孤僻的我交朋友,因为我们的人缘不好,我们无论课前课后都黏在一起。罗同学对我最大的影响是培养阅读的习惯。她总是把手上密密麻麻的少年长篇小说借给我,希望与我分享,而我三番四次拒绝她的好意。某日放学回家,罗同学趁我不注意把《小君》塞进我的书包,我皱着眉头接连读了几页。我在罗同学的“软硬兼施”下读完了第一本华文小说。

少了考试的压力,竞争的压力,阅读世界的华文非常纯粹。我在罗同学的潜移默化下拾起一本又一本的少儿读物。我慢慢发现,方块字非但不可怕,还很有趣。这段相遇是我初识华文的第一个急转弯。年中学校假期,我到罗同学的家作客,发现客厅的书柜陈列了好多小说。她要我随意挑几本回家看,还说自己的父母因为忙于工作没有多余的时间陪伴她,加上自己不受同学欢迎,所以把时间留给了阅读。罗同学的经历让我感动不已,我渐渐相信,华文可以化成一种让人坚定的文字,默默守护孤独的人。

认真说来,罗同学改变了我对华文的看法。我开始大量阅读罗同学介绍的华文读物,举凡书本、报刊、电视,但凡打上方块字的都被我称为巩固华文的媒介。这个行为正式催生了我对华文的热爱;亦是我成年以后,决心栽入创作和研究的伏笔。追随罗同学的脚步,我的华文学科表现在中学时期可谓“扶摇而上”。中学五年,我都是华文常识比赛的三甲,甚至在中二至中四期间的卫冕冠军。

尽管如此,我对自己的华文能力仍旧不自信。忽然开窍的我为了摆平小学期间对华文的倦怠,我从中一开始认真上华文课,并且坚持完成华文作业。上了高中,当周围的同学纷纷展现了“重理轻文”(尤其华文)的态度,念理科班的我不曾动摇自己对华文的热爱。每当上华文课时,大部分的同学悄悄在抽屉里写数理作业,愿意听华文课的同学少之又少。有同学以此描摹我上课的情景:“你是华语老师最疼的学生。”我不知道如何接受这份赞誉,只觉得那是我应该尽的本分,遂而露出尴尬的微笑。

华文毁了我的信心

在我就读的国民型华文中学,华文是大马教育文凭(SPM)的必考科目。除了华文,我还报考了中国文学(今已易名为“华文文学”)。据悉,中国文学并非每一所华中附有的科目。由于这门课也不是课表内的必修科目,我们几位修读中国文学的中四和中五学生只能在每逢星期三放学之后留校补习,与代号“老李”的华文老师围在图书馆的会议室上课。老李的中国文学课影响我至深,哪怕课本仅分为文选、小说和戏剧三本,她总是有办法把沉闷的文本说得非常生动。如今回想,老李的上课模式更似小型的读书会。

高中两年,我付出很多心力攻读中国文学和华文,班上同学用来做高数习题的时间,我都用来复习文本。毕业时,我领了中国文学学科优异奖。本来以为自己可以“一帆风顺”地拿着甲等的华文和中国文学成绩考入马大中文系,殊不知这两科我最有把握的科目却只考获B+,连老李都不敢置信。命运对我开了玩笑,我好不容易爱上华文,从中得到自我与他人的认可,华文却再次毁了我的信心。我问自己,真的喜欢华文吗?还是一时冲昏了头?

因缘巧合之下,我来到了某大学学院的开放日。辅导员让我描述自己的状况,他用旁观者的视角分析了一轮,最终告诉我:“你是应该去中文系的,因为你的回答都离不开华文。”当时的我对报读中文系的态度还不够坚定,妈妈认为辅导员的分析有道理,讨论之后我们就缴了报名费。

3个月后,18岁的我正式成为中文系学生,一路念了两年半的文凭班和两年的学士课程。中文系文史哲不分家的传统,涵盖历史、语言、文化、文学和思想的内容点燃了我的求知欲,四年半的大学学院生活,我几乎不曾逃课。后来,我找到了自己对的兴趣——文学研究和创作。

沿着终身学习华文的终点站,我绕过了几个弯。自认不是最聪明的学生,不过我一直希望自己不要轻易放弃这份信念,这颗初心。我相信只要自己尚且愿意进修,总有一天,我与华文的邂逅必然留下漂亮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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