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關係的始末,若以禮俗比喻,可以這麼說——兩人生前的相守,始於“上頭”;兩人最後的分別,終於“分梳”。
古人傳承的婚俗與喪俗,之所以與“頭髮”有關,是因為舊時丈夫以“髮妻”稱呼元配。相傳漢人將“結髮”設為古人婚禮其中一項重要儀式。當天,新人會將各自的一撮頭髮綁在一起。儀式完成後,新婚男女將以“結髮夫妻”相稱。而今,婚禮習俗已經省略,但今人偶以“髮妻”稱呼妻子,而“分梳”依然保存於喪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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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底下的孩子都無法參與父母的上頭儀式,爸爸媽媽,在我們的生命裡永遠只能扮演父母的角色。他們一天到晚都在忙,忙柴米油鹽,忙生活瑣事,忙著忙著,半輩子就過完了。好不容易孩子長大,活著的那位即將經歷另一半的離別。換句話說,我們僅來得及見證父母的分梳儀式。
我曾見證兩次分梳。第一次分梳儀式,落在爺爺的喪禮;另一次則是爸爸的喪禮,奶奶和媽媽分別成為儀式的女主角。儀式落成後,她們都將折半的梳子往身後拋,殯儀館工作人員負責將另一半的梳子放入配偶棺木。依稀記得,奶奶與爺爺分梳的姿態,那是我第一次從她的眼神讀到孤獨。然而,媽媽與爸爸的分梳,帶給我的感覺更像一種釋懷。
父母早已經分居
爸爸媽媽的分梳儀式,是在停屍間外的遮陰處完成的。由於爸爸過世後,遺體隨即被送往停屍間,故相較於其一般逝者,他遲了一天入殮。等待靈車的那段時間,師父火速為爸爸進行入殮儀式,刺耳的搖鈴哐啷哐啷作響,入殮儀式草草結束。記憶中,爸爸沒有更換壽衣,陪葬的衣物不多,他安靜地躺在棺木,睡得很沉。
入殮儀式結束,工作人員遞給媽媽一把塑料梳子,指示媽媽如何折斷。媽媽以顫抖的雙手摺了梳子,輕輕地往身後一拋,神情恍惚。生前不敢做的決定,至今終於有了著落。
其實,我的父母哪需要什麼分梳儀式,他們更早之前已經分居。爸爸在世時,他們不曉得如何為彼此的情感了結,遲遲不肯到律師樓籤離婚協議;爸爸離世後,他們被迫放下對彼此的名分,自此天人兩隔,各走各路。往後,每當別人問起我的父母,我亦不必遮遮掩掩,能大聲告訴他們:“我的爸爸已經死了。”這句不孝順的話,最能堵住其他親友的嘴,為我省略不少謊話。
媽媽拋梳子的時候沒有觀察四周環境,梳子不小心掉入溝渠,順著汙水,流向未知的方向,但願它沖走不愉快的過去。另一半的梳子,永遠隨爸爸躺在棺木裡,證明他曾經愛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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