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階段的我好像才對“夠”這字眼有些領會。有時覺得它說的是充足,有時提醒的約莫是打住。
從前每日練鼓,雖是真心喜歡,但心裡總有個聲音問:要練到什麼時候呢?這種資質、水平,這輩子想成什麼大器是不可能啦,也沒有更多表現的慾望,加上已沒上課又不考試,這樣定時定候地跟著教材練,該練到什麼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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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陣子似乎摸到了一條路:練到“夠”為止。
夠不是厭倦,也不僅僅是能把某個花式打得爛熟,而是,你就是隱隱知道某個技巧算能掌握,不自欺,也不急著好強求變。
肌肉是有記憶的,有時你得讓那記憶力幫你操控那肉,有時卻要反著那慣性而行,尤其那慣性等同於惰性的時候。練到可緊可鬆,能自然地舉一反三,就知道夠了,可以跳到下一章去。
這樣說若仍抽象,那就設手機鬧鈴,看能不能5分鐘、10分鐘重複穩定地打同一個節拍,就比較好判斷了。但有時你也會知道再怎麼練都達不到某個樣子的,那就放過自己,一樣允許自己跳到下一章去。欣然允許,就是“夠”吧。
從前還會出外專訪的時候,每一次行前都非常焦慮,老擔心資料讀不完全,功課準備不足,浪費了機會也怠慢了受訪者。後來慢慢養出一套自己的作業標準——同樣的問題,要設兩套模式。一套長版,預備在時間夠多,允許你從容解析問題時用的;一套短版,是把長版的問題都精簡成一個句子,在臨場只能讓你放一顆子彈的情況下祭出。
長版未必要背全,但短版必須熟記,因為每道短問題都只有一句話。備好了兩個版,我才較能安撫自己:嗯,夠了。這往往是專訪前最後一件事,用來具體判斷自己做沒做完功課。做了,夠了,成果好壞都較能釋懷與承擔。
有一次臺灣作家房慧真來報館交流,她也曾是雜誌記者,我忍不住問了一個現在想起還有點不好意思的問題:寫稿時,你怎樣知道寫到哪裡該停?她愣了一下,似乎不曾料想會有這提問,不久還是點頭說:你自己會知道。
現在想來依舊有點不好意思,是因為我的問題也不夠精確,不能怪答案看起來莫測高深。也許我預設的是能從身經百戰、經常主動接觸報導禁忌的同行那裡聽到具體的方法。但仔細再想,好像問得細緻一些,答案也該是那個:你自己會知道,你應該知道,你就是能知道。——這不也是在說“夠”?每個人對夠的認識不同,我該琢磨自己的夠。心裡有底,才敢稱夠;底不僅是指資料的掌握,還包括自我警惕與同理。
前陣子聽podcast還學會了一個“夠”的概念——網頁點擊率,常被要求越多越好,但有沒可能,讓目標變成“夠”?足夠就好,有一定的量就好,而不必為了流量無所不用其極,對新冒起的什麼都趨之若鶩,“夠”才是自由。
但流量要多少才有底氣稱夠?
寫到這裡,遠在非洲肯尼亞草原的友人H給我傳來一段現場視頻,她用手機拍下的,兩隻小獅子在吃著一隻不知什麼動物的殘骸,十幾米外3頭獅子慵懶斜躺像在假寢,再遠一點至少有4只大象慢慢走過,裡頭還有小象。
——嚇,那些小象那麼靠近獅子,不怕?
——安啦,獅子們只吃自己需要的,夠了就不會狩獵更多。
嗨呀,我還在這裡嘮叨著這“夠”,不就連獸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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