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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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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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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 7:00pm 05/10/2023

农村

划船

马来亚

稻田

木船

吉打河畔

林亚德

命途多舛

吉打河畔(上)/林亞德(寄自新加坡)

作者:林亚德(寄自新加坡)

吃完了晚餐,趁著太陽還沒下山,我走出門外,信步沿著田埂,在裡慢悠悠的散步。田埂上雜草紛繁,而水田裡綠油油的水稻在成長。前方北邊和東邊的稻田遠處,是一排水椰叢林,沿著蜿蜒曲折的吉打河茂盛的生長,粗大的葉柄長著嚇人的尖刺。叢林裡有蛙、蛇與螃蟹,是我不敢涉足的地方。西邊是更廣闊的稻田,椰子樹和馬來鄉村的輪廓就在遠方天際線上。一抹粉藍的遠山,屹立於鄉村與椰子樹的輪廓背後,它就是吉打平原上的最高峰:日萊峰,叫我向往的日萊峰。

晚上,農舍的門窗緊閉。沒有必要,屋裡的人是不出門的。擔心毒蛇、蚊子和其他不知道的東西。有一天晚上,我開門出去張望,看見遠處一些混生在水椰叢林中的喬木樹上,有成百成千的熒光點點。它們不像螢火蟲那樣在空中一閃一閃的飛舞,而是一直亮著不閃。忽然,熒光一起熄滅。一陣子之後,卻又突然一起亮起來!這就是夜光蟲的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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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打河是一條奇怪的潮汐河,河口的大海漲潮時,河水就往上游倒灌;退潮時,河水就正常的往河口流去。而河水總是渾濁的。

河岸上一戶農舍,是水椰葉(亞答)蓋的屋頂,木板圍就的牆:這便是我大姐的家。大門前就是吉打河,一座小木棧橋,是讓泊靠的,木船就係套在木樁上。棧橋的末端搭建了個洗浴房,洗衣、洗澡,就舀河裡的水。高架茅廁就搭建在門前右邊的水椰叢裡。廚房裡有兩個大水缸,用來裝河裡的水。一個水缸的水加了明礬,讓水裡的泥質和雜質沉澱,水質就變得清澈,用來煮水、煮菜的。另一缸沒處理過的水,則用來洗碗、洗滌等等。

大姐是我的同母異父的姐姐。以大姐的年紀,她可以當我的媽媽。她的一對兒女就和我的年紀相當。她父親是日本侵佔馬來亞的時候過世的,後來中年的母親帶著異父哥哥再嫁給了我的中年父親。在那個英國殖民政府重新佔領馬來亞,然後鎮壓馬共的緊張年代,我的父親,離家出走後便離奇失蹤了。那時,我才三、四歲光景。

我來大姐家住,是因為母親再也負擔不起我寄宿在城鎮裡上學的費用了。這年,1969年,我18歲,考上了中六。中六也叫大學先修班,分兩學年讀完,課程相當於新加坡的初級學院。學校開課了,但我買不了整套的課本,便優先買了生物學,等有錢了才斷斷續續補買其他課本。

早上,我吃完大姐做好的早餐後,就拎了書包,扛起腳車跨上木船。大姐就鬆開系木船的繩索,站在船尾,雙手撐划著船槳,咿呀咿呀的把船劃到河的對岸泊好。我就舉起腳車,掛上書包,下了船,騎車順著田埂走。然後經過水椰叢林裡的木棧道,碾米廠,再在稻田裡騎上兩公里的紅泥路,轉上柏油路,來到鎮上的中學上課。

下午放學,走同樣的路,但到了家門前,得放聲喊大姐過來載我回家。遇到下雨天,就不好受了。

大姐和姐夫待我非常好

有一次,我突然心血來潮,想學划船,就真的把系船的繩索拉開,跳上船尾,抓住那長長的綁定在木樁上的木槳,把船胡亂的劃離河岸到河面上。我划船好像“可以”的樣子,但要怎樣把這單一的木槳當船舵來控制船的方向,卻一竅不通!這時正當漲潮,河水湍急的往上游流去,把這木船漂到上游去了!我急得想哭,但有啥用。幸虧急流沒把船漂到河中央,卻被推擠進上游不遠處岸邊的水椰叢裡,卡在那兒動彈不得。我既害怕又羞愧,只能硬著頭皮大喊大叫,希望不遠處家裡有人聽得見,把我救出來。

一段時間過去了,忽然聽見水椰叢裡有聲響,應該是有人來救我了。果然,是姐夫來了。他爬上船,撐起木槳,就輕輕鬆鬆地把船撐離水椰叢,劃到河面,再劃回家門前的小棧橋,把船繫好。我羞愧難當,一句話也不敢說。姐夫也沒責備我。從此我再也不敢亂來了。

學校功課繁重,但我的課本卻買不齊全,那本化學還沒買呢。化學實驗室上實驗課,設備不足,老師就把學生安排成組,分配去做不同的實驗。大多數學生都只能被分配去做還沒讀過的化學實驗,臨時讀化學實驗冊子的提示去摸索。幸運的幾位同學就做課本已讀過的實驗。我連課本也買不起,讀什麼呀。我以前最喜歡化學,現在卻恨死它了。

本來這樣子上學的日子也不難過,班上的同學大多數是鎮裡不同學校的學生,中五時劍橋普通水準會考成績好,就能被選上這間名校讀中六。我能跟其他同學打成一片。我有個特別要好的陳同學,是跟我同校的中五畢業的,自然交流得特別投機融洽。

我在大姐家住,大姐待我非常的好,姐夫也不錯。跟我同年的甥子(大姐的兒子)小學畢業後就不肯再上學,在家幫父親耕田,對我倒沒意見。小我兩歲的甥女,也在小學畢業後不肯上中學,在家幫忙家務。她這姑娘小心眼,對我總是不懷好意,常常嘴裡唸唸有詞,讓我溫習功課時很分心。

我的。從小住在玻璃市州的一個華人小農村裡(新路村),我上小學時能過上一段好日子,是因為小學的老師和同學們都好極了,而我的兒童心思也沒那麼複雜多想,存有自然的童真。況且我年年拿第一名,受到老師們的愛護和同學們的尊敬。

但上了中學,我變成會思考的少年了,就不能再忍受家裡那愚昧、懶惰、潑辣的嫂嫂的欺壓和鄙夷。她特別憎恨我這麼大年紀,居然不去拿鋤頭鋤草種菜,卻去讀什麼書。家裡的地板只是夯實的泥土,沒鋪上水泥。我在飯桌上做功課時,她故意在泥地上用力打掃,弄得塵土飛揚。堆積在水盆裡的碗盤,等一兩天後發酸了她才肯沖水洗一下。煮的飯菜跟豬飼料差不多。(明日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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