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4月莊箎寫信給徐積鍇,其年邁母親吳錦是陸小曼表妹。陸小曼臨終囑託表妹幫忙,希望和徐志摩合葬。若徐家同意,莊箎便向海寧市政府反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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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志摩墓地由徐申如挑選,建於家鄉硤石東山,佔地60平方米。他重金處理,墓地四周河水縈繞,綠意盎然,“詩人徐志摩之墓”刻印,由胡適所題。徐申如又找凌淑華在墓碑上添加“冷月造詩魂”五字。二戰期間墓碑盡毀。1946年張幼儀重修墓地,改由同是來自硤石的書壇巨匠張宗祥執筆。
文革期間,徐志摩被扣上反動帽子,詩文被視為頹廢創作,全面被禁。1966年冬天,紅衛兵提鐵錘,將墳地夷為平地。1981年中學老師許崇遠來墓地憑弔,目睹滿目瘡痍,百感交集,雖知骸骨無存,仍然興起重建墓地念頭。他到處探訪,最終找到徐志摩墓碑。
許崇遠聯絡陳從周,二人上報海寧市政府。陳從周是古建築園林藝術學家,自幼喪母,長嫂徐惠君是徐志摩堂姐,撫養他長大。後來娶徐申如外甥女蔣定為妻,更是親上加親。他欣賞徐志摩,著《徐志摩年譜》,1949年自費出版。他對徐志摩遺物,一向用心。在當地政府安排下,墓地遷至硤石西山,陳從周負責設計。1983年,墓地對外開放。
張幼儀要兒子進入父親內心
不說不知,莊箎致信徐積鍇,離徐志摩去世已70年。徐積鍇很快回信,陸家親人所提建議,他“恕難從命”。他提三要點,先說祖父徐申如始終未視陸小曼為媳婦。徐志摩去世後,月費按月津貼,不過是祖父寬宏大量,“非其接受之意也。”然後說徐志摩空難前最後一次見陸小曼,“遭小曼以物擊之,以至眼鏡破碎,其感情之惡劣,可以見之。”第三點則是徐家上下心頭之恨:“翁瑞午雖小曼以友稱之,其間關係,天知地知,先父寬宏,若先父不死,難以持久。”
當名人後代好嗎?難說。徐積鍇是徐志摩留下唯一兒子,對父親印象不深,見面次數有限,所記只是踢皮球場景。他受張幼儀影響更大,說“自己一生都靠母親”。1931年父親遇空難,母親安排他到濟南將遺體收斂入棺。1941年畢業於交通大學土木工程系後,母親要他走向世界,向父親看齊。1947年他帶太太張粹文赴美留學,4個孩子留在中國由母親照顧。1969年母親收集父親作品,吩咐他帶到臺灣給梁實秋和蔣復璁,編成《徐志摩全集》,母親說目的是讓“孫兒們知道徐志摩”。
徐積鍇給莊箎的信沒有婉轉語句。信收錄于徐善曾所著《志在摩登》裡。徐積鍇生三女一男,最小兒子徐善曾1946年出生於上海,在美國長大。“彼時每言及祖父,親朋好友滿座皆肅然”,成長以後,徐善曾對祖父名望,更加好奇,但是不通中文,無法讀祖父著作,異常沮喪。又因就讀電子工程專業,對於祖父的人生探索,一度作罷。不過提祖父精彩年華大有人在,最終下定決心,跟隨祖父足跡,數年間,走訪八國,見祖父生前好友或後人,並和學者傾談。
《志在摩登》由楊世祥和周思思翻譯,志摩二字嵌在書名ChasingtheModern裡,算是巧思。英文副題有“詩人徐志摩”字樣,中文副題則是“我的祖父徐志摩”。加“詩人”二字,提供基本資訊,方便英文讀者。華文讀者無此需要,徐志摩三字響噹噹。“我的祖父”四字對我有吸引力,我想知道徐志摩後人對他的看法。
後代寫先輩,優勢包括藏有未為人所知之文獻或口述資料。《志在摩登》作者沒有此強項,他出世時,祖父早已去世,所藏徐志摩原稿大部分也已公開。珍貴的部分是提供徐氏家族影集,刊載照片都是其他著作不曾出現的。
我讀此書不為學術考量,作者對徐志摩或徐志摩身邊人物的觀點本身就有吸引力,徐積鍇對陸小曼看法或是徐家後人對協助修徐志摩墓者的感恩舉止,就是其中例子。
“我不知道風/是在哪一個方向吹/我是在夢中/在夢的輕波里依洄”。這是〈我不知道風是在哪一個方向吹〉句子,徐志摩有不少事值得一談再談,他的人生由夢想和彷徨交接而成。徐積鍇事母至孝,母親被父親拋棄,他百般不解,母親卻要他嘗試進入父親內心,他全都聽進去。到了徐善曾這一代,已不需張幼儀嘮叨,徐善曾四姐弟談起祖父,都“感到無比自豪”,他們盡力從當時歷史背景中去理解祖父。“正因如此,我越發尊重並理解他的抉擇。”徐善曾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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