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草 | 女性的神明職場

她們之所以當上童乩，通常是身體或家裡先出現狀況，比如常常頭暈、恍惚，甚至用別人的語氣說話，看了很多醫生都沒效之後，跑去問神才知被亡魂或神明附身，有的是神明如上帝公、魁神等要求用她的身體，有的是亡姐妹要求冥婚到夫家，有的要求經由儀式送往西方修行，婦女答應合作之後，往往不藥而癒，婦女和亡魂“共修”之後，亡魂由天公廟和東嶽殿註冊神格，婦女成為童乩，兩者成為濟世救人的合作伙伴。

本書是人類學家蔡佩如博士的碩士論文，她在1990年代注意到女童乩數量漸漸增加，而過去擔任人神溝通的童乩幾乎都是男性，她於是訪問了25位臺南、高雄一帶38到84歲的女童乩，探索成為童乩的過程，也探索女性在這其中的處境。

為何稱童乩而非乩童？其實“童乩”乃福建古吳語dang-gi以漢字拼音，後世誤解以為是小孩而反轉稱為“乩童”。

童乩跟專司“牽亡”（讓亡魂附身）的“尪姨”差異是，童乩可被神明偎身，以神明的身份手舞足蹈，常用五種法器打擊身體至出血（稱為操五寶）。

女性常被視為不潔，過去經期和坐月子期間不得燒香，甚至不許進廟，何況讓神明附身？然而，作者注意到女童乩改變了男性為主的父權社會的規則，改變了自己的人生，也提升了自己的社會地位。

她們之所以當上童乩，通常是身體或家裡先出現狀況，比如常常頭暈、恍惚，甚至用別人的語氣說話，看了很多醫生都沒效之後，跑去問神才知被亡魂或神明附身，有的是神明如上帝公、魁神等要求用她的身體，有的是亡姐妹要求冥婚到夫家，有的要求經由儀式送往西方修行，婦女答應合作之後，往往不藥而癒，婦女和亡魂“共修”之後，亡魂由天公廟和東嶽殿註冊神格，婦女成為童乩，兩者成為濟世救人的合作伙伴。

亡魂較常是夭亡未嫁的姐妹（成為仙姑）、亡子（成為元帥或太子爺）或夫家的兄弟（成為元帥），都是沒有後代祭拜的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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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漢人父權制度下，死後必須有兒子祭拜才能成為公媽（祖先），而女人嫁了就是屬於夫家的，未來由夫家祭拜。

女童乩往往是已婚婦女，已完成生育任務，未婚女子怕嫁不出去，不敢當童乩。在訪問之中，她們透露當初也不想當童乩，因為怕被汙名化。她們的顧慮不無理由，明清兩代政府取締南方童乩，扶鸞降神者處予絞刑或流放，臺灣日據時期被視為下九流，國民黨接管臺灣後又以破除迷信為理由將童乩視為不法分子，回想數千年前的男女巫師們曾是族中最重要的人物，今日卻落得如此地位。

成為女童乩後，有些不識字的婦女竟也會解籤、開藥方，種種靈驗令信徒尊重，女性身份也得到女信徒信任，不但改善家中經濟，丈夫兒女也善待她了，甚至成為男童乩的競爭對手，是她們始料未及的。

今天，我們在臺灣廟會看到更多年輕未嫁的女童乩，可見成為女童乩的種種限制正隨著女權提高而漸漸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