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道:李佳憓
摄影:何正圣、档案图
“没有墓碑或祖先灵位,以后子孙无处祭拜,忘了我怎么办?那子孙不就是不孝?”
这是很多人心中对“植存葬”的疑问。你又如何思考这道人生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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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银凤:好好告别 不留遗憾
留一张遗照 足矣
目前华人的传统土葬和火化 (设塔位)仍无法避免必须重修墓位与建设骨灰塔的问题,土地资源变少和购买墓地的高费用,让一些人转向不太占地的环保葬或生态葬,如花葬、海葬及最新推介的植存葬。
尽管大家认同值得推广,但选择环保葬的还是极少数,认为时机还不成熟。毕竟传统风俗的每一点改变都不是易事,各人也有不同的观念,家属们的理解与支持也很重要。
环保省地不用烧金纸
对环保葬有高接受度的并非只有年轻人。从报章了解到植存葬后,家庭主妇梁银凤(65岁)指着新闻照片说:“要,我要这个!我喜欢环保,这不占地方,后代也不用烧金纸。
“翻土也没关系啊,到时候我已经尘归尘,土归土。”
那孩子想念你的时候怎么办?她想了一下,说,得空的时候到植存地点看看,或是留着一张遗照,那就够了。
惟依照福建人习俗,家人还是会把历代祖先的名字写在牌位上,供后代上香祭拜。“不记得我也不要紧,孩子很忙,家人也不一定都住在同地方,就不用耗时耗体力扫墓了。”
我国华人殡葬业中最传统的是土葬,直到约30年前慢慢转为火葬,很大部分是为了减轻子孙后代清明扫墓的负担和疲惫,如今进一步不设塔位的环保葬似乎成为了生活忙碌的现代人的另一种选择。
询及孩子能接受她植存葬吗?梁银凤笑言:“这是我的决定,我三个孩子有谁会不支持?” 她不忌讳谈论死亡,老早就与孩子们沟通自己心中理想的身后事仪式,计划好好告别,不留遗憾。
觉诚法师:追思在于心
孝顺 不在于形式
那么,佛教怎么看待死后不留名?
华人传统重视一家团圆,一般能多代同堂相聚的日子除了农历新年,就是清明节了;扫墓祭祖又和孝道相挂钩,是华人千百年来一直沿袭下来的习俗与观念。环保葬又是否违背传统孝道?
生前孝顺才是最重要
佛光山新马泰印教总住持觉诚法师表示,孝顺不应该只停留在仪式上,更重要的是心存孝道。“生前要孝顺,临终要关怀,平时是否有对父母亲或长辈孝顺才是最重要的。”
他认为,佛教徒本身对死亡或丧葬这件事本就比较开明和开放,并不会纠结留不留名,只要是选择自己要的方式,然后尊重亡者生前的遗愿。
所谓唯有生者安,亡者才能安。他也明白,若逝者亲属心有仍有不舍,还是可以回到寺院为先人立牌位,“选择哪一种葬法也好,都只是不同的思维和看法,没有对错,就看自己的愿望。”
他补充,未来马来西亚佛光山佛光会将支持有意推行植存葬的州政府进行环保葬的管理环节,不涉任何宗教和祭拜仪式,主要协助家属把骨灰放进泥土里。
梁胜义:人本是尘土
基督徒倾向土葬
在本地基督教群体,环保葬不算流行。马来西亚基督徒和平和谐促进会(CPHM)创始人梁胜义所认识的教友中,只有少部分人会选择海葬。
其中一人就是他近七旬的表哥,在生前就已嘱咐家人替他进行海葬。
“这是他的心愿,一般会选择海葬的人都希望低调处理身后事,只有几位关系特别亲的家人简单祷告。”
无论如何,不是所有还在世的亲人都能做到如此洒脱。
“当人们寻找记忆,怀念某个人时,很多时候需要一些实物或某种记号,来寄托对逝者的思念,即便只是一个小墓碑或一张照片,也能安慰死者家属。”如果在植存园区设立一个纪念碑,刻上所有逝者名字,这样的话他比较能接受。
《圣经》对葬法保持中立
梁胜义的信仰偏向于卫理公会(methodist)。他说,在《圣经》中没有阻止或鼓励,没有指示或明确地说明基督徒是否可以在死后把骨灰撒入大海,亦对其他葬法抱持中立态度。
“我不觉得绿色环保是(选择环保葬)主要考虑因素,就像我表哥从不谈环境,他只希望低调、安静地办好身后事,不想麻烦太多人,不想给家人负担。”
基督徒认为,人死后,肉体(躯体)会消亡、消失,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灵魂会到达天堂。对于葬法,他们的信仰更贴近“入土为安”的精神。如圣经《创世记3章19节》提到的“人本是尘土,仍要归于尘土”,因此大部分基督徒会选择传统土葬,死后回归土地。
“我已经和孩子们商量过了,我打算(死后)要传统火葬,把骨灰放进骨灰龛,安置在靠近住家的地方,孩子们要纪念我时也不用大老远奔波。”
李永球:仪式照样进行
植存葬非摒弃传统
丧礼和葬礼,是两个过程。前者是丧事的礼仪,有不同的宗教方式,如道教打斋、佛教诵经、基督徒祷告等;葬礼则是遗体或骨灰的安葬方式。
马来西亚文化民俗历史田野工作者李永球说,只要足够重视族群文化和身分认同,一般华人丧礼都会遵循传统习俗,无论最后是什么葬法。
“选择植存葬也不是说人们就不尊重传统,像是从土葬改为火葬,大部分传统仪式还是一样在丧礼和火化仪式时进行,包括请和尚或道士、宗教人士前来主持。”
至于下葬仪式的“抛冢鸡”、“分五谷”(多为客粤人士风俗)或客家道士的“呼龙仪式”及最后的掩土动作,则确实将被省略。
“我个人是比较坚持保留一些传统的东西。”他认为,传统是土葬仪式能保留最多传统葬礼习俗,以及每逢清明节的扫墓祭祀文化,“如果选择火葬、海葬或植存葬的话,没有扫墓,感觉就少了那么一些传统的仪式感。”
无论如何,他强调每个人都有权利决定要怎样的葬法,都应给予尊重。
无碑无牌无名 难寻历史
在文化历史学家眼里,墓碑是亡者的“身分证”,其形状或碑上的刻字都蕴藏珍贵的历史信息,失去了难免会感到可惜。
“当然可惜了,如果是做百年前的历史研究,我们可以考究坟墓,比如他是谁、他太太是谁、 什么籍贯、什么年代逝世、有几个儿子孙子,上面都有信息,后来变成小的骨灰龛,很多都没放子孙名字。
“一般神主牌上都会记录历代祖先的名字,但如今海葬和植存葬都是无碑、无牌、无名,也许,慢慢地就没人知道阿公阿嬷的名字了。”
他感叹,这一代学者做的是百年前的田调,而现在的历史,则待百年后的人述说,“到时候他们就会面临很大挑战,更难以去寻找历史记录。”
即便我们有身分证明文件和网络资料,但在百年之后,又有多少人还能保存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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