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恆學.問題在制度，親愛的！

我認為，我們真正的問題，既有關功利，又無關功利。這個說法很曖昧，容我解釋：華人有一句話，叫“表裡不一”。表和裡，原本是一。表是外表、名稱，裡是內涵、實質。馬來西亞問題的表面是經濟的，裡面則是無關經濟的。真正的問題到底在哪裡呢？

問題在制度，親愛的！

經濟制度，是決定經濟運作的準則。20世紀以來，經濟制度有兩大陣營，一個是以歐美為首的資本主義，一個是以共產國家為首的社會主義。這些名稱，聽之則煩，卻不能不懂。資本主義的核心是私有產權（private property rights），強調自由與競爭（competitive liberalism）；社會主義主張消除社會階級，手段是調控與分配。既要把全國資源調來配去，惟有把權力集中在大政府手上。

名稱是“表”，核心主張是“裡”。只要理解核心主張，我們就能知道，如美國這般號稱資本主義大國，其政府運作實質則如社會主義國。為什麼？一來政府大事抽稅而推廣扶貧政策（即調控與分配）；一來加強政策管控——經濟上的，有比如：濫用財政和貨幣政策、擴大政府或官聯機構的權利，更積極地干預市場；民生上的，有比如：更嚴格的控制教育政策，、推出什麼保護消費者的措施，如價格管制。

經濟學大師弗裡德曼（Milton Friedman）在70年代寫成兩本相關的書，大聲疾呼，就是要喚醒人們注意。社會主義的問題，不是因為他們的口號不好（這些口號琳琅滿目、動聽悅耳，比如扶住貧窮、推廣社會福利、提升教育水平、促進國民團結、消除社會不平等……這些口號馬來西亞人不是很熟悉嗎？）；而是因為口號歸口號，真正做起來，用大政府由上而下（top-down）來做，不只無法達到這些美好願景，還會促長貪汙，效果更會適得其反，令整個社會發展開倒車！資本主義以自由為核心價值，是一種由下而上（bottom-up）的方法。

以資本主義為基礎的經濟制度是世上所有國家發展起來的原因。中國今天的富強，皆因1978年起改革開放，實行了私有產權制，中國共產黨稱作“中國特色社會主義”。資本主義的核心是私有產權，所以，我們不妨把“資本主義”這名稱拿掉，也不要管什麼特色不特色，專門討論私有產權就好（簡稱產權）。

產權是什麼？產權就是一套制度，界定所有權、使用權、收入權，和轉讓權。說白了，產權制度就是用來界定“什麼是你的”、“什麼不是你的”；“什麼你可以做”、“什麼你不可以做”。

舉例來說，你開檔做生意，付出自己的金錢和勞力，賺到的錢全部是你的；如果今天政府抽稅，你賺的30%要上繳政府，這是限制你的收入權；如果政府規定你不能在路邊開檔，必須租下店鋪，這是限制你的使用權。

我們會發現，在落後的國家，來抽稅的不一定是政府。比如說，一個門庭若市的生意可能會遭私會黨光顧，收取保護費；華人俗話“瘦田無人耕，耕開有人爭”，也是這個道理。所以，健全的法律制度，是通過私有產權發展經濟的大前提。

但法律是人定的。有心人只要掌握立法的權力，跟法律亂定一通，一個國家可以弄出一堆惡法。這樣的所謂法治，未必協助反而可能嚴重干預產權，影響社會經濟的發展。

所以，國家要發展、社會要先進，就不只是在經濟上貫徹私有產權制，也不只是在議會堂雕琢明文法律，而是必須更根本的修正人心，培養文化，使得民德歸厚，風俗淳樸。這些都跟經濟（即人民有沒有工作或國家賺多少錢）沒有直接關係，我稱之為制度。

想想吧！一家公司再大，老闆再富有，根本上靠的是工人打拼賣命。私有產權界定老闆和員工的收入分配，從而引導各自為工作付出的努力，所謂多勞多得也。現在如果政府界定了某甲付出一半努力，就可以得到某乙付出全部努力所得到的回報，表面上是甲和乙得到的對待不公平，實質上是政策侵蝕了私有產權。執政者是要消除表面的不平等，還是根本上去糾正扭曲的產權制度呢？

馬來西亞的產權制度健全嗎？為什麼不健全呢？怎樣使之健全呢？誰能使之健全呢？這些問題都離不開政治，這個“誰”就離不開政治人物。我們起碼是一人一票的民主國家，政治人物是人民自己選出來的。我們期待政治領袖英明救世，卻明知敏感問題都是政客帶頭炒起的。又有什麼好怪？有怎樣的人民就有怎樣的政府。問題核心在人，其根本是人心和文化的問題。惟有當人民demand真話，才有政客supply真話。

廣義的“制度”，涵蓋了產權、法律，和文化。要晉身先進國，必需先改善這廣義的制度。下篇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