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哥,xxx的专辑到货了吗?如果到货了,记得给我留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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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得知喜欢的歌手发专辑,我总会跑到离家不远的唱片行,咨询进货状况,并且请相熟的老板预留。
又或者闲来无事到商场的影音店闲逛,看看又有谁发新专辑;听听店里播放的曲目是不是自己喜欢的。
可是不知从何时起,安哥的唱片行关闭了,商场里各类型的影音店一间一间默默地消失了。直到2020年,在我国经营逾30年,曾随处可见的大型连锁影音店──快捷录影有限公司(Speedy Video)宣布关闭国内的所有分店,方赫然发现:一个时代终结了。
引发这场龙卷风的蝴蝶,究竟是自什么时候开始挥动它的翅膀呢?
而与之相关的人们,如何面对扑面而来的惊涛骇浪,找到生路?
南方唱片机构有限公司成立于1974年,在鼎盛时期,庄学忠、龙飘飘、谢采妘、姚乙、曾维山、邓瑞霞、赖冰霞、蔡可荔、风采姐妹等旗下歌手,在面对港台乐坛强势围剿的情况下,仍能在本地占有一席之地。
因此,小时候的颜国宏是学校里有名唱片公司老板的小少爷,老师和同学都知道他父亲是南方唱片的老板颜华益,于是收获一个甚为豪气的外号:老板。
“我们还有联系,有些到现在还叫我老板。”当然,现在担任该公司总经理的他,调侃玩笑话已经是名副其实了。
那时,每当学校假期或放学后,他会到当时位于吉隆坡秋杰路中南区,用3间店面打通的唱片公司旧址吃晚饭,打发时间。
在他的童年记忆里,这是一个工厂,摆放着约100台卡带组装机,录制着一盘盘卡带。
“当时是卡带的时代,CD(光盘)属于高级商品。所以还是卡带为主。”
当时,若人们想要听一首歌,只有两种途径:一是被动地等电台播放,二是掏腰包购买专辑。
所以,家家户户必备一台兼具卡带和CD播放功能的收音机,经济条件尚可的人们想要随时随地都能听音乐,大多会购置一部能随身携带的Walkman或Discman。
两者区别在于前者是卡带播放器,后者则是CD播放器。
两种音乐载体共生共存了一段很长时间,一直到那只引发龙卷风的蝴蝶,于2005年挥动了它的翅膀。
唱片公司的角色转变
就在南方唱片迈入30周年,颜国宏自澳洲大学毕业回国加入父业的第二年,即2005年,首部能听音乐的Walkman手机Sony Ericsson W800c,还有目前全球最大的视频分享网站YouTube,以及在线音乐流媒体平台KKBox诞生;2006年,Spotify、MOOV接连创立,宣告音乐载体革新时代已然来临。
音乐从有形的卡带和CD,转变成无形的数位音频编码;硕大的Walkman和Discman,变成小巧可爱,造型多变的mp3,再被融入到手机里。
曾经出门时,我们的包包里除了钱包、手机,可能还会带上Walkman或Discman;后来小巧的MP3取代,到如今包包里只剩下钱包和手机,甚至只带一部手机就能满足我们所有的需求,整个进程不到30年。
当时颜国宏在大学修读的科系是电子商务与营销(E-commerce and Marketing),如今看来相当有先见之明。
他笑说,在校时被老师指挥到图书馆干活,将书本上的内容一页页扫描后上传到数码图书馆,还认为是学校恶搞、作弄,后来方意识到经过数码化的内容,才能永远保存下来。
待他学成回国加入南方时,数码化时代改变的不仅是音乐的载体、人们的收听习惯,还有唱片公司与歌手的关系。
科技进步,录歌软件简便,造就人人都是歌手
唱片公司的角色是栽培艺人,为其录制歌曲和专辑、拍摄MV、出版、销售,安排演出和媒体宣传。
换言之,从前的歌手若要录制一张专辑,需要到录音室录音、制作,然后压制成片发售,这一系列只要与唱片公司签约合作,均由公司一手包办。
可是,当音乐从模拟信号(Analog Signal)转变成数码信号(Digital Signal),随着串流平台的普及,上述的工序就被打破了。
“以前要拥有一间录音室都不简单,现在甚至只要买一台电脑和可以录歌的设备,家里就能成为录音室,MCO之后就更容易。”
“软件也越来越简单。我们以前买专业器材要50万至60万令吉,机器和软件在10年内还要更新一次。”
而如今仅需一台电脑,安装Windows系统再加一个名叫Cubase的音乐软件,一套设备耗资约5000至6000令吉,最多不超过1万令吉。
曾经需要专业人士操作的各台复杂机器,现在荧幕操作界面点击即可,人人都能是“录音师”,而颜国宏在20年前就已发现这一苗头。
“我们旗下许多艺人,不管是华裔还是巫裔会说他们有自己的录音室,无论(规模)大小。”
越发简便的录制设备、门槛不高的发表平台,让怀抱着歌手梦同时又具备创作能力的人,不再需要如从前一般踏遍唱片公司的大门毛遂自荐以得到一纸合约,也能在家录好歌曲,然后一键上传到串流平台,与世界各地的人们分享自己的音乐作品。
当然,没有创作能力却又想一圆歌手梦的人,依旧需要仰赖唱片公司,不过得更“独立”。
何谓“独立”呢?
“艺人得配合销售专辑或者自行跑通告。”
他说,实际上如今很多歌手仍出实体专辑,最主要的原因是商演时有“商品”可以卖,而且往往歌手自己销售的数量占比可达到9成,比如在MCO期间开直播唱歌,火速走红成为叔叔阿姨圈的“顶流”──张水蓉。
这背后的原因很无奈:因为许多唱片行、影音店倒闭了,这些实体专辑无处可卖。
版权为王,屹立不倒
歌手与唱片公司的关系已经产生质变,音乐商品从有形变无形,唱片公司的收入不免受到影响。所以本地很多唱片公司的规模日渐缩小,员工人数不断缩减,有者缩减到15人、10人,甚至6人。
“只有我们南方还保持,我们还可以做到保留30至40个员工。”
不靠歌手和专辑为主要创收管道,那唱片公司的生存之道为何?
答案是:版权。
颜国宏直言,从生意的角度来说,最终他要的是歌曲的版权,这些才是唱片公司长期的被动收入。尤其是在知识产权日益受到重视且市场日渐规范的现在,只要有人在网上还在听该公司版权在手的歌曲,包括新年歌,他们就能赚取收入。
他笑说,大约15年前,CD年代已经到了尾声,本地一些唱片公司倒闭时,父亲大手笔收购这些公司,连同歌曲版权和仓库里的存货CD。
不曾想对“版权”一事毫无概念的父亲却无心插柳,无意中办了件大事。
“我爸每次跟我讲,他真的没有想过版权有这样重要,他以前只懂得买。”
他们曾以为音乐会不断地被取代,其实音乐是隽永的,难以预料何时在何地又流行起来,比如费玉清1983年发行的《一剪梅》,在2021年的TikTok上突然爆红,世界各地的人都能来上一句“雪花飘飘,北风萧萧”。
“我们有两首歌在印尼被唱红,现在很好玩的地方就是你不懂你的歌几时被唱红。也有一些马来歌,我甚至不知道原来(版权)是我的,突然间在YouTube被用。”
换言之,任音乐的载体或介质如何变化,时代如何变迁,只要“版权在手,江山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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