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故事的小屋/柯倪（加影）

四驅車轉個彎在入口處停了下來，握著方向盤的友人徐徐回頭說要開始進入林中，他面有難色，神情令人費解。我從車裡的大鏡望出去，路坑坑窪窪地果真要翻山越嶺了。

友人再度提醒入山路程大約一個多小時，我暗自思忖為何今日他如此反常，一再叮囑。當油門踩下那一刻，車子起伏顛簸著，身體也不受控制地隨著跳動，我的臉色和周圍翠綠的景色毫無違和感，內臟已經糾纏一團，頃刻理解了友人那忐忑不安的神情。

他穩握方向盤，淡定在崎嶇不平，面積狹小路上行駛著。路況除了四驅車可勝任，也在考驗駕駛人的技術。想起幾年前友人還在城市裡的繁忙道路上拼搏，疫情期間重返故里，在顛簸的道路上重新出發，發掘新的生機。一路折騰後，四驅車駛進一傢俬人果園，映入眼簾是一間被榴槤樹和果樹圍繞著的精緻雙層小屋。

當夜幕降臨，荒山野嶺中氣溫驟然下降，雖然這裡渺無人煙，大家都保持對大自然和生命的尊重，不大聲喧譁。殊不知夜裡的蛙比我們更呱噪，呱聲四面八方而來，調情之餘也不忘聊八卦。蚊子已經嗅到新血，群體造訪，嗅探著幾位來歷不明的訪客，我自嘲一身體虛蚊子是不會感興趣的。你就是虛！那句話宛如蟲鳴在靜謐夜晚縈繞耳畔。

生活態度會改變體質

幾年前身體不適找中醫調理，先前中醫師還委婉含蓄地批評我的病例，虛。我用丹田發聲，不屑語氣反問醫師這不是城市人“正常”的通病麼，這年代誰不虛啊。醫師差點被我氣到要掐人中，反問我脾氣一向都那麼暴躁嗎。我被問得啞口無言，心虛不敢說以前我說話是聲若蚊蠅。當時年少氣盛，以為工作忙得焦頭爛額，忙得一身病痛是小事是價值的體現，無休止的忙碌狀態讓家人朋友都費解，久而久之自己也失去目標到底為什麼而忙碌。醫師一席話：生活態度會改變體質，及時讓我懸崖勒馬，嘗試換個生活方式算是找回生活和健康。如同與這幾位友人遊山玩水最為愜意，吃住隨意，最重要體力要好，腦袋還有多餘時間想些無聊事情。比如，早上沒抹上牛油的土司夾著乳酪煎烤出來的口感和香味，比起抹上牛油的土司差別如此巨大。

友人說這間小屋是他父親建造的。他父親已年逾古稀，面容依然精神奕奕，其實心臟曾經動過手術，縱使友人與家人常勸老人家不該勞累應該停頓下來享清福，他就是不願意改變生活方式。“這個最後也是留給你們的。”這句話宛如被下了魔咒似的，讓老人家充滿動力為家人不迭忙碌著，在追求忙碌意義當中也獲得樂趣——有生之年還有能力做些喜歡事情就為自己爭取吧！

入山之前與老人家見面攀談起來，他知道我們會到他小屋住一晚，眼睛流露出內斂不張揚的光芒，享受著滿足和自豪的愉悅，淺淺的笑意含蓄映出對家人的愛，我也被其感染，心裡一陣溫馨。

早晨我靜靜佇立在二樓露臺，被一陣似有若無的晨霧拂面，望向遠處層疊的山影，如水彩渲染，一層深灰，一層深藍，雲霧繚繞，風景如畫。我不禁驚歎老人家的睿智，留下一片心靈之地給子孫，有事無事上山走一回，煩惱頓時煙消雲散。忽然吹來一陣風把香蕉葉惹瘋了，左右搖擺著，披頭散髮，卻無可奈何，真是前世冤家。看著看著，我忍不住想笑，天氣轉變如脾氣般來的快，難怪我發怒的時候頭總是暈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