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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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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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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 9:01am 10/11/2023

独中

散文

校长

华教

林惠洲

霹雳9独中

人才教育

人事纠纷

林惠洲/秋風月影

作者:林惠洲

果然今夜月光明亮,圓融融地從幽黯的水面浮升上來,黃亮亮光澤瞬間鋪天蓋地。也許那是昨夜的晴朗,讓今晚有了無盡懷想與盼望。希望不要像去年一樣,陰慘慘淅瀝瀝落了整夜的雨水,因姐姐去了臺灣唸書原本就無心緒點燈的小女兒更是不願踏出家門,冷冷秋風舞得人心潰散。然而即使圓月當頭,她如今似乎也沒什麼勁要點燈,倒是小表弟來了,一起在鐵門上燃起一排滅了又燃起一排的蠟燭。燭光飛散,溫暖了亮麗了門前路燈時明時滅的暗黑。

而你,再也無法共享這一片月光。也近兩個月了,你已經離開這紛擾的人世,就這麼輕輕地一聲不響地走了,走得讓人錯愕無法接受。那天傍晚在小販中心準備購買晚餐,一個故人撥來電話把這個壞消息說了。他說你昨天晚上還好好的跟朋友談論著奧運羽球賽,侃侃而談,想必沒有人會說得過你的,第二天陽光起來了,而你卻一睡不醒。這時候,你在巴生,剛從中國回到家。朋友勸你別回去中國了,那裡的工作環境對你目前的身體健康不利,不管你同不同意,你就真的再也回不去了。此時,小鎮的疫情因為海上缺口被打破而引爆開來,病毒遍地開花,人心惶惶。故人說無關病毒,你就只是好像入夢遠去而已。沒有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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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彷彿在聽著一個遙遠的故事。

那一段過去的日子裡的人事物,經過這五、六年來的流離困頓,我已經漸漸模糊漸漸淡忘,甚至不願意再記起。也許,這個無能腐敗草菅人命的國度,逝去一個人不過是一個數據,甚至連數據都不是。死亡報告已是平常幾近麻木。而現在撥電給我的所謂故人,對我而言,也已是歧路上的陌生人。何況,這些年,你我也僅僅見過一次面。或許,這就是一個知天命的人該有的反應吧,一切激情絢爛都要歸於平淡,進而淡然於心,包括生死。

初見你,是在你學校辦的一場州內9所華文獨中的活動吧,虛長你一兩歲就被喚著學長。實際上,我從未見過你,縱然我們學校在臺灣是同一個同學會。你那念臺大醫學系的哥哥我初入大學時在宿舍見過在椰林大道見過,很高大,聲音洪亮。你也比我高大,聲音也很自信的如滔滔江河一奔萬里,只是鼻喉總是有些“哼哼”聲響阻礙江河奔流,並且竄出濃郁的菸草味。這是你的母校,當時,這所學校發生了老師終於忍受不住欺壓串連起來杯葛校長迫使校長離職的事,轟動全國華教界。因為這樣,身為校友的你回來了,還是因為生意遇上了瓶頸你回來了,今天看來一切都已不重要了。

秋風隨著朗朗月光流動,輕柔撫慰燭火連接成一字光焰,忽而東忽而西。兩個小孩在那裡吹滅燭光點燃燭光,明暗之間,汗水在這樣一個節日凝結成歲月的美好。妻與她妹妹閒坐,閒聊。我偶爾嘗試用相機把小孩快樂的笑魘框起來,偶爾在月下閒晃在風中凝神。中秋於我而言,是卸下校長職位之後的這五六年間才有了完整。否則,在這時候,我可能還在鬧哄哄的筵席上,五湖四海的兄弟假秋祭團圓,從我們的小鎮聚到這裡,再從這裡聚到小鎮。飲勝漫天價響,標福品的吆喝聲更是如雷如潮一波又一波。江湖義舉,總不忘華教。董事長在領了支票後,總會找機會提前離席,約20分鐘的路程,抵達小鎮,月已近中天。我們家裡的中秋,這時候才開始。年年如是。

後來我們見面的機會越來越多了。

那時候,霹靂州9所獨中,你我,還有江沙的,都是300人或以下的小型學校,加上我們的學生在臺灣是同一個同學會,應該更加緊密合作,一起舉辦活動,互相學習互相提升。為此,甚至3校董事部成員也勾肩搭背地走在一起了,直到你離開那所學校。3校銅樂隊在3年間輪流主辦的音樂會,算是最成功的聯合活動,各校的學生似乎也很享受這個平臺,樂器有得提昇,同學可以交流,是學習生涯中的美事。那時候,小型獨中真的只能自救。我也知道,有時必須藉助外力來改變一些人事作風與環境生態,你在這方面給了我許多助力。學生高興多年爭取不到的樂器理所當然的可以逐年汰舊更新,所以他們也落力練習,就為這一年一度的演出。教育是為不同素質的學生創建平臺的,我是這樣想。即使在演出結束,回到家裡也已是三更半夜,卻還是處在興奮的狀態。中學生涯,不應該只有書。何況在我們這樣偏荒的小型獨中,一年難得有幾個在學術出眾的學生,所以我們不得不挖掘大部分學生的特質,並且提供平臺讓他們發揮。

記得我們還辦了3校同步進行的現場作文比賽,並把入圍的同學集中在我這裡完成一個文學營。文學營是當時年輕散步作家李宣春臨去臺灣念碩士幫我籌劃的,兩天一夜,請了方路羅羅翎龍來當作文比賽的講評及文學講座。第一個晚上,3位作家在風雨吹襲寒意侵入簡陋的禮堂中完成了講演,你也陪著學生在這個寧靜的小鎮享受這個文學之夜。你說你也有過一個文藝的年少,爬過格子,投過稿的時候。第二天一早,我們帶著學生迎著徐徐晨風吹拂浩浩蕩蕩穿過了大街,走向小鎮百年老街採風,看看有百年曆史卻沒有百年建築的玄天上帝廟,看看曾經漁船穿流而今垃圾漂浮四腳蛇撿食腐物的小河,在近百年的咖啡店用早餐,然後走到木歪河畔看看漁船看看木歪河沒精打采流淌的滄桑。近午時分,太陽當空照落,熱汗淋漓,你我一路陪伴,又把學生帶回校園,要他們把早上所見所聞即興寫作,再請方路羅羅翎龍點評。

結束作文比賽文學營,我們把學生的作品集結成書,為他們留下青春亮麗的印跡。編書賣書,我們又為這事奔走許多時日。記得去了山城,拜託他校幫忙售賣。那天我們從山城轉去皇城,到一個後來被列入世界文化遺產的谷地尋訪留臺的學長。學長是個地產商人,我們在他的工地見了他,聊了什麼不復記憶,倒是河魚的鮮美讓我後來帶家人去了幾回。學長是霹靂留臺同學會的理事。留臺總會每年有帶獨中校長參訪臺灣大學,霹靂州據說會有兩個名額,那年其中一個名額是給你的,但你推舉了我,讓我在大學畢業13年之後才再度踏上寶島。

回程時候,車子停靠大道旁,一整天的折騰有點累。這休息站,在山腰,其時已近黃昏,山霧繞著一片暗綠飄蕩,柔和陽光帶來幾分溫暖。你又點起了煙。其實這些日子以來,你已經抽少了。初見你的時候,我們常在一些角落,說話的當兒,你一根又一根幾近不離手的猛抽著煙。也許,你當初說話時總是“哼哼”彷彿有很多痰堆積鼻喉之間聽了難受。你說,當了校長後,你在商場恐怖的喝酒抽菸被規律的生活剔除了。沒了繁華都城的日子菸酒都少了,精神舒爽。但凡霹靂9獨中的體育比賽,不管是大型的聯合運動會,還是小型的越野賽跑、籃球賽,你的學生可謂叫人聞風喪膽。你學校老師笑稱,你們可是一所體育學校啊。然而,所有的努力最後終究在與同樣幹勁十足的董事長髮生激烈衝突而告終。你被迫離開。這樣的事在獨中裡不是第一宗,也不會是最後一宗。你的學校又陷入亂局。後來聽說你去了南部,有個與你同修教育碩士課程結識的獨中董事邀你到他的學校幫忙。

而我的重點放在學校聯課活動,花兩三年時間帶著學生到臨近小學辦懇親會,除了讓學生有發揮的平臺,也讓學校走入社區,讓社區認識學校。之後,迴歸學校,熱熱鬧鬧辦了幾次中秋晚會,讓社區走入學校,瞭解學校。每個晚會最後都讓學生在籃球場勁歌熱舞,宣洩少年人的熱情與活力。對學生而言,或許重頭戲就是最後燃放天燈的時候,把祝福寫滿天燈上,讓祝福隨風獻給了心愛的人。

學校的學生人數也出現轉折,頗見增長。

而這時候你居然來了。因為南部的學校沒有讓你上位,所以有心人就把你請來我這裡代課,這時我才知道木歪河畔邪魅的風聲早已在小鎮的咖啡店在校友群裡大肆的散佈,不諳世事沒有你十分之一的能耐的我根本無法面對這種不可思議的襲擊,所以我選擇離開。後來你說他們要你取代我的位子,但居於江湖道義你不會這樣做,當然他們最終也不敢讓你做,你說,因為他們根本駕馭不了你。

紅彤彤天燈從頭頂掠過,越飛越高,終於在亮麗的天空搖搖晃晃終至無影無蹤。這一個晚上就只有這一個天燈飛過,不知是臨近哪一戶人家放的,祈了什麼福。後來我去了霹靂河畔寫著孫中山思想的三民獨中,校長念臺灣師範大學的時候,在臺大的宿舍見過我,像故友重逢。他上任不久,兩鬢已白,我何嘗不是如此。那學校環境真好,旁邊曾有火車嘟嘟嘟地經過。大潮水來襲,學校竟然淹水,有人在走廊放了一張張椅子,老師才從辦公室走出來。小魚從溝渠遊了上來,我還看到一隻小螃蟹在校長室前的溝渠竄遊,興奮異常。我彷彿回到小時候,在紅樹林裡游泳釣魚釣螃蟹,那些無憂無慮的日子。每天早上來到這個校園,站在辦公室外,晨起陽光異常煦暖,一直撫慰著我愴痛的心靈。直到有一天,年輕幹勁豐沛的副校長,有意無意談起校友對獨中的重要性,校友都該回歸母校。也許我多心敏感了,那時,我才鐵下心離開任教18年當校長8年有多的母校。於是,我就離開這座美麗校園。

後來我到金寶山下,投靠昔日對我頗有關照年長有如父輩的校長,在那裡,他給了我一個很好的安排,讓我在金寶山下有了安頓心靈的地方。4年期間,兩個孩子相繼畢業,成了他校的畢業校友,或許將來,他鄉也會成了他們的故鄉,那也沒有什麼不好。老校長聽說了你來代課的情況,他“哦”了一聲,搖了搖頭。瞬時,我似乎明白了一些什麼,心裡忽然極度難過起來。彷彿烏雲,把金寶山的陽光給遮蔽了。然而日子還是這樣每天來來回回3個小時的車程,候鳥在天空飛掠在湖邊棲息,陽光風雨,我告訴自己,這是一條贖罪的路。為了什麼,有時候清晰,有時候模模糊糊。這段時間,聽說你去了臺灣找你哥哥,後來見過你一次,真的清減好多。後來你又去了中國,間中你回來有通過一次電話。然而,我已不再想與過去的人事物有太多牽扯,我異常冷淡。

再聽到你的消息,竟是意想不到的告別。天色漸暗,路上下班回家的車流還未減緩。小鎮車子越來越多,不斷變換臉容,卻也越來越陌生。你大概如我一樣沒想到,我竟回到了那個校園,那個變換了臉容的校園,一切也已陌生,包括我自己。你在巴生,不能送你最後一程,或許也不必相送了。第二天,上了一堂網課後,忽然內心有所觸動,我就發了一個訊息給金寶山下的長輩,告訴他曾經的一個同行者離開了,他說你是個“精力旺盛的校長,果斷處事,年輕有為的人”。我走出屋外,近午的陽光猛烈,流雲疏疏落落,有風,只是輕輕柔柔的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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