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过后,我独自走在中路上寻找咖啡店,一拐弯便进了一条时光隧道。我停下脚步,定睛细看那绵延不断的白色拱门和花纹地砖,一种强烈的错觉从皮肤底层渗出来——我感觉这万花筒般的通道是没有尽头的。我当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于是我往前走,想看看这五脚基的尽头到底在哪里。走了快一分钟,地上的花纹石砖终于消失了,继续往前延伸的是粗糙的混凝土路面。所以这里就是五脚基的界限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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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作的人最喜欢找界限这虚无的东西。
有些东西是有界限的。5呎宽的空间是五脚基的界限,5只手指是执着的界限,跑到上气不接下气头晕昏厥脱水是身体的界限,能够选择死亡但不能选择出生是命运的界限。有些东西却似乎没有界限,譬如善恶,譬如胃部容纳甜品的容量,譬如爱,譬如自由,譬如思想。界限是最有趣的东西,因为只有找到它,才能够选择如何面对它,才有故事发生。
打破界限的特殊空间
有人说,国家由不可分割的领土边界组成,文化由无法逾越的种族分界产生,但在这个界限之城里,最炫目迷人的风景都在边界绽放,最有意义的邂逅都在迈步跨越鸿沟那刻。我低头看,青啡相映的花纹石砖上鞋印斑斑,尽是前人突破局限的凭证。啊,这小小的五脚基不正是个打破界限的特殊空间吗?它既是骑楼店屋,也是街道,是为行人遮风挡雨的公共走廊,也是店铺空间的延伸。它既受华人骑楼街屋文化影响,也是英殖统治后的产物;它明明与其他行人空间同为一体,却不受其定义,自成一格。
我一路往回走,才发现在这五脚基以外还有大概两三呎的行人空间,地上没有铺上花砖,头上也没有顶。这是五脚基的一部分吗?抑或真正的边界呢?我想,我们终究是被边界定义的生物,注定要通过不断叩问和跨越已有界限来认识自己、连结世界。我看着脚下界限交会之处,这正是故事孕育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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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得猝不及防,我站在路边,准备冲进雨里,一个人跑来问我:“能不能借你的一把伞?”不是“你有伞吗”,不是“可以一起走吗”,而是“借”。一个陌生人居然觉得我会毫无理由地把自己的伞借出去。我笑了一下,把伞递给他。他接过去,说了声谢谢,头也不回地跑进雨幕里。
我站在屋檐下,看着他撑着我的伞远去,心里忽然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不是吃亏的懊恼,也不是被欺骗的愤怒,而是一种轻盈感。我从没想过原来有些东西真的可以这样给出去,不求归还,不做计算,不留下任何痕迹。有时候我们给别人东西,心里会藏着期待。至少该有个“还”字吧?但那天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他甚至可能不会记得这件事。就像雨过天晴后,谁还会去想还雨伞?可这不正是一种自由吗?
我们习惯索取,也习惯回报,总觉得自己投入的一切都该有个结果,可人生里有些事根本没有“结局”这一回事。你给出了一点什么,它就落在时间里,继续向前。我曾经很害怕无果的付出,总觉得吃亏,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可那一天站在雨里,我突然觉得很多东西不是“值不值得”,而是“想不想”。如果想,那就给;如果不想,那就算了,没那么复杂。
我后来没见过那个借伞的人,也没再见到我的伞,但我一点都不觉得遗憾或者可惜,甚至有点期待我的雨伞,它是不是被谁遗落在某个角落?还是被另一个同样需要它的人捡起?会不会在下一场大雨里又被借走一次?也许有些东西存在的意义并不是归还,而是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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