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无意看到一张洪昰颢的照片,有一瞬间以为图中人是李小龙,仔细一看才确认并非同一人。眉眼间的凌厉和狠劲儿确实有几分相似。
巧合的是,李小龙也是他的偶像,在李小龙的影响之下,走上了动作指导暨特技演员的道路,在2019年11月以电影《狂徒》获得第56届金马奖最佳动作设计奖,成为金马奖此奖项创立27年来首位获奖的台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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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台湾电影,也许脑海中先蹦出的是“文艺”、“小清新”等词汇,但无论是什么关键词,“动作片”往往不会是首选。
也许我们可以由此推导出动作片在台湾的土壤可能算不上肥沃,所以相比起香港或其他地区国家影视领域具备系统性的传承和教学,更多的是靠自己摸索。
而洪昰颢就是自学成才的典型。
“我的第一部片子是《痞子英雄2:黎明再起》,当时就跟香港和好莱坞的动作指导学习。”
“当这部电影拍完后,我就没有太多的前辈可以学习,所以更多时间是跟自己的伙伴或同样是新入行的特技演员一起研究怎么做特技的执行或表演。”
没有前辈带路下摸着石头过河,毫发无伤实属万幸,但是制度的不完善、资深前辈的缺位,再如何谨慎、安全措施做好做满,还是差点发生意外。
“有一次是需要特技演员做很大的反应,我们知道后脑勺撞到是很危险的,就做很多防护措施。”
“可是我们没有很好的前辈可以让我们问问题或传授经验,告诉我们如果要把一个人往后抽,需要什么技巧和角度等等,我们只能自己多试几次。”
“结果有一次一个武行做这个动作,后脑勺着地,出现看起来像是癫痫的症状。”
好在,那名武行事后没有大碍,却也让他意识到没有“指路人”的问题严重性。

韩国动作片动作最真实
实际上对于我们来说,台湾影视业的土壤不算贫瘠,从来不乏叫好叫座的口碑之作,为何在“动作指导”、“特技演员”这一领域缺乏“指路人”?
他坦言,在过往的30至40年前,香港与台湾影视行业的合作非常紧密,后来香港影视崛起后,台湾拍摄的动作片大幅减少,加上那时期的动作指导亦转向香港或大陆发展,留在台湾则成了兼职性质,偶尔参与拍摄。
久而久之,便出现了极大的断层。
“到我这一代开始,已经没有一个像成家班、洪家班这样有很厉害的动作指导体系,带着我们一起工作或者去学习、训练。”
“于是变成我们这一代人一起摸索。”
这无异于从零开始。
除了自己摸索,他一度想要参加香港动作特技演员公会的训练课程,只是碍于费用和行程冲突,最终没有成行。
2018年他入选“成龙电影A计划——新晋电影人实战特训营”第三期培训,借此机会观摩港台电影拍摄的大不同;同时抓紧任何机会,向来台拍摄的大陆电影剧组里的韩国动作指导“偷师”。
不过也由此发现,无论是大陆或台湾大制作的电影雇用的动作指导大多来自韩国,也有系统性的动作特技学校,所以当他2019年成立Four Action肆号动作影像工作室后,萌生了赴韩学习的念头。
只是天不随人愿,接下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全球暴发疫情,他的进修计划再次被迫取消。
为什么是韩国而非好莱坞呢?我好奇地问。
他直言,韩国的动作片或韩国电影里的动作,最吸引他的特点是写实和真实,尽管近几年韩国电影花了很长时间工业化,却没有刻意地渲染动作的效果,这正是他们厉害之处。
“比如超级英雄电影,画面很满很酷,动作很大,但是你会觉得它缺少真实性,大概有点玄幻、超能力化。”
“但是我们看韩国电影时,无论是战争片、黑帮片等,会看到很真实的东西。毕竟我们看电影不仅是想看动作,我们想看的是故事,故事的真实性会让我们更投入其中。”
他说,当动作和剧情完全结合,会大大提高观影者的体验。
而最令他为之敬佩的是,在“真实”的前提下,他们设计的动作依然很有张力,并非那种为打而打,即便删除亦不影响剧情发展的存在。
“韩国电影的每一场打戏都很重要。”

愿做后来者的引路人
“经验不足”大概在采访过程中他最常提及的字眼。
他坦承,每次接新的电影,新的挑战随之而来。特别是近几年,台湾本土电影类型增加,试炼自然层出不穷。
“像我之前拍过篮球电影《下半场》,因为我完全不会打篮球,这就变成新的挑战。我要去认识篮球,如何跟篮球顾问指导一起合作,好好编排出一场篮球战术的戏份。”
“或者是钢丝利用率非常大的动作戏时,我该怎么去调度、怎么设计钢丝。”
让他走上事业第一个巅峰的作品《狂徒》,行云流水得令人热血沸腾,酣畅淋漓的动作戏也是经验有限的情况下,尽全力为观众呈现的作品。
“因为在台湾,动作戏的经验比较少,所以也花了很多时间在研究,如何让观众觉得有趣好玩,尽量创新,避免重复前辈拍过的东西。”
这亦是他想要在台湾建立系统培训机构的原因,希望能为想入行的新人打开一扇门,少走点冤路。
尤其是在他成为金马奖首位获得最佳动作设计奖的台湾人后,令人开始意识到这颗种子悄悄萌芽,或有一日能长成参天大树。
“某个程度上,在《狂徒》拍完后,得到的回应对我们新的动作设计、动作指导来说是一个很大的鼓舞。由于台湾没有前辈带路,在做这些事情时蛮没有自信。”

他们会担心这么做是不是正确?怎样做才是最好、最安全?带着如此这般的自我怀疑开展工作。
然而在得到正向反馈和肯定以后,他们开始对自己的想法和执行方式终于有了自信。
“这是蛮大的改变的。”
他说,最初时他们希望台湾特技演员这一行业最迫切需要改善的是系统、组织以及培育人才的问题。
而今,就在三四年前,当他们这一代人组建各自的团队后,便朝这3个方向前进。即使是起步阶段,仍在慢慢摸索、逐步完善,可是至少一切在改变中。
既然无师门可入,那便开宗立派;既然没有人回答他们的问题,那么就由他们自己找出了答案;既然没有指路人,那他们就成为后来者的明灯。
动作明星、特技演员大不同
不过,若抱着动作明星梦而来,也许特技演员这行并不适合你,因为在他看来两者在本质上是有所区别的。
“动作明星专注于幕前的表演,不会管到动作的设计或特技的执行。像李连杰会有自己习惯的动作,那么动作设计或动作指导会根据他的习惯去设计。”
特技演员则更倾向于辅助性质,具备功能性,因为他得配合演员的习惯过招,以协助拍摄顺利推行下去。
“或由于镜头的关系,我们要考虑到机位,我们尽可能让特技演员‘救’演员,比如原本他要回到某个位置,但他(走)偏掉了,那我们就要去救回来。所以他的动作在镜头前会比较功能性。”
如此听来,特技演员更像是做好事不留名的“工具人”。
相比起香港早期的特技演员后来转向当艺人的前辈,洪昰颢却甘当“工具人”。
“我不喜欢在镜头前表演。”他笑说。
(原稿上传于27/03/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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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道:本刊 林德成
摄影:本报 苏思旗
照片: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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获得“傻瓜相机女王”美誉
不久后,伊帕辞去工作,全心投入潜水领域。“你能想像吗?一个曾经害怕水的女孩,竟然开了自己的潜水中心。我和丈夫经营潜水中心大约有10年,等孩子慢慢长大了,才将中心出售。”
早前她就有接触到摄影,但仅是浅尝辄止。直到潜水中心关闭后,她才潜心专研水下摄影。然而,水下摄影是一个冷门且专业的领域,当时大马没有相关课程,必须到海外进修。可是,数千令吉的学费,加上养育6个孩子的压力,让她望而却步,转向依靠雅虎和谷歌自学摄影知识。
许多人认为,网络学习难以掌握专业技能,但她不信邪。起初,她用着一架佳能G10,每次拍出来的画面偏蓝。她唯有不断尝试,恶补知识,直至熟练相机的各种设置和配搭,才找到最好的拍摄设置,成功捕捉海底斑斓世界。自此,她便开始不停地拍摄和参加比赛。
“当时我在摄影界其实是个‘小白’。大家都在说升级设备,而我却说,‘不,你应该充分利用手头的设备。’我告诉很多人,重要的不是相机,而是相机后面的人。”
2015年之后,大家开始称她为“傻瓜相机女王”,因为她凭借一台普通的相机在各种摄影比赛中崭露头角,获奖无数,还颠覆了许多人对摄影器材的固有认知。

已故好友赠予专业摄影器材
当然,随着技术越来越娴熟,伊帕也渐渐从傻瓜相机过渡到单反相机。而这个转变,源自她的一位已故好友——法拉(Feira Fernandez)。
虽然用着傻瓜相机,设备简单,但她依然不曾放弃拍摄,继续乐在其中,享受探索海底世界的光影与色彩。她和法拉则情同姐妹,总爱一起潜水,亦是摄影路上最重要的同行者。然而,命运无情,法拉在一次渡轮旅游中,在睡梦中悄然离世。
“我真的很难过,那个时候很长时间都不拍照,也不做任何事情,只是沉默。”
直到某天,法拉的丈夫与孩子邀请她到家中,郑重地将一个盒子交到她手里。打开盒子后,发现里面是一整套法拉生前使用的水下摄影装备——相机、镜头、防水壳、水下闪灯,所有设备一应俱全。
法拉的孩子轻声道,伊帕阿姨,你是妈妈最好的朋友,妈妈希望,如果可以的话,当你下水拍摄时,带着这些装备,这样她也能通过你的镜头看到水下的世界。
“那一刻,我崩溃了,哭得不成样子。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我并不富裕,能得到一套价值七八万块的摄影装备,真的是难以想像的事情。但我知道,我最好的朋友,她一直相信我,她也一直知道我会成为一个不一样的人。”
生死一线间的逃生记
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每次潜水前,伊帕都会独自待在船边,反复确认装备和任务清单。然而,意外仍难以避免。
那次在马尔代夫,她在海底专注于构图,想要丈夫与一艘六七十年历史的沉船合影。不过,为了寻找更完美的角度,她继续下潜到30米深处,到沉船的一扇门,拍摄一张剪影风格的照片。
当她下潜至26公尺深时,潜水服突然有气泡不断涌出,才赫然发现氧气筒的管子破裂。她一查,压力表的指针一直跳动,氧气筒只剩下70bar,远低于200bar的正常储量。唯一的救援是身处17公尺深的潜水教练。
她深吸一口气,迅速向教练游去,并紧急比划求救信号。教练一看到她,瞬间明白状况,马上掏出备用呼吸管等候,让她死里逃生。当他们俩回到船上,教练的氧气筒还剩60bar,而她的早已泄漏殆尽。

深海惊魂!困在深海龙卷风
还有一次,她与丈夫遇到了“洗衣机流”。
在印尼某一个潜水点,伊帕与丈夫为了拍摄4公尺长的曼塔鱼,冒险进入水流极为湍急的区域。他们用潜水钩固定在石头上,以防被冲走。
无奈海底急流如狂风怒吼,两人仿佛风筝般在水中剧烈晃动。本以为会安全度过时,岂料石头竟被冲走,伊帕的潜水钩也随之脱落。她连忙抓住丈夫,然而他的岩石也无法支撑太久。
两人便在漩涡中心摇曳挣扎,与死神博弈,祈求这一切赶快度过。幸运的是,强流平息,他们最终稳住身形,成功挣脱险境。她回想起来,仍心有余悸。接着说,该海域深达60公尺,如果当时再深潜一些,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成大马海岛“代言人”
伊帕曾为捕捉珍稀海洋生物,不惜专程飞往各地“追鱼”。有一次,安汶岛的潜水朋友告知,消失6年的罕见安汶蛙鱼(Ambon Frogfish)突然现身。当时她和丈夫都在槟城。随即立刻买了机票回吉隆坡,隔天直接飞到那里拍摄。
“我们在那里待了36个小时,就是为了去追这只蛙鱼。这是世界上最稀有的蛙鱼。”
相比频繁前往同一潜水点,她会更喜欢在大马海域和海岛拍摄,例如她想拍摄广角美景,会去Pulau Tenggol,如果要拍微距,会去Pulau Selakan,可以看到很多稀奇有趣的生物。
“我称它为迷你马尔代夫。因为水非常绿宝石般的蓝色。你去那里就感觉,哇,我不觉得我在自己国家。”现在她致力推广这片秘境,邀请国际潜水员与摄影师前来探索。


近年,伊帕也通过摄影去提升民众的环保意识。例如她曾拍摄水下红树林,希望能唤起大众重视红树林的重要,因为它是鱼类的繁殖地,一旦被污染或消失,会导致很多鱼类消失。

首位亚洲“女性五十噚摄影奖”得主
伊帕多次受邀担任国际赛事评委,包括联合国“世界海洋日”、ADEX亚洲潜水展和Ocean Art海洋艺术水下摄影大赛。
她补充,过去好多年,水下摄影长期一直由男性主导,女性摄影师可说凤毛麟角。通常这些少数的女摄影师都是业内顶尖的海洋生物学家或科学家。她们是抱着研究目的去拍摄。
但,伊帕并没有这样的专业背景,却凭借敏锐的观察力受海洋生物学家青睐,需要借助她的能力,要求她研究某个生物,捕捉这个生物在海底的行为,然后他们依据这些观察来撰写论文。
2024年10月,伊帕获得了宝珀Blancpain和《海洋学》杂志所颁发的 “女性五十噚摄影奖”,而她也是该奖项的首位亚洲获奖者。
“我觉得无比荣幸能够成为首位获得这一殊荣的亚洲人。希望这能激励更多女性,尤其是亚洲女性,投身到水下摄影领域,并致力保护海洋。这个奖项的意义不只是在于我所拍摄的照片,更在于提升人们对海洋保护的意识。我们都是海洋的守护者,而能够向世界展示海洋之美,是我的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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