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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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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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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 9:00am 24/11/2023

散文

陪伴

妈妈

步行

年纪

金睿瑜

前后

金睿瑜/稍息,立正

作者:金睿瑜

“你一個人去,還是我們一起去?”媽媽最近頻頻試探我要去哪裡,是否可以帶她去。小時候經常央求媽媽帶我出門,而今角色已經對調。“你的腳能走嗎?”我反問。“怎麼不能?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你以為我像婆婆這樣老咩?”媽媽不甘示弱地反駁。

不久前獨自開車到市中心參加講座會,姐姐詫異:“為什麼沒有帶媽咪去?”我百口莫辯,不知如何解釋自己的非理性行為。當時,我從宣傳海報發現分享者名單有自己崇拜的作者,一時興奮預先報名,忘了詢問媽媽的意願,直到講座會前兩天,媽媽才得知此事。當時在廚房做飯的她全程背對我,我望著她拍打洋蔥的背影,母女倆展開一場節奏錯落的盤問:啪,和誰去?啪,自己去。啪,幾點到幾點?啪,晚上8點到10點……啪!10點?媽媽終於停止動作,轉過頭準備向我拷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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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電影《真愛好媽》的臺詞:“我的媽媽是我的背後靈”,這句臺詞不僅準確地形容電影裡的母親形象,亦適用於我的生活。即便如今已滿22歲,媽媽依然不放心我單獨外出,抵達目的地需要報平安,回家之前必須通知,夜歸對她而言更是禁忌。回顧自己的成長期,我和媽媽幾乎捆綁為一體,媽媽出現的地方,十之八九必見我的身影。正因我是家中幼女,年齡與哥哥姐姐差距較遠。哥哥姐姐陸續上大學後,我更是化身為“偽獨生女”跟在媽媽身旁。至於爸爸呢?媽媽和他分開多年,所以長年以來,我的確獨自霸佔了媽媽。成年之後,腦海經常閃現一道問題:如果有一天我離鄉背井,不知道是自己離不開媽媽,還是媽媽離不開我?去年5月,我以實習之名前往雪蘭莪生活,一個月後卻收到媽媽給我傳的一則簡訊,從此讓我確定了自己心中找尋的答案。

媽媽留言說她一覺醒來發現自己的左腳浮腫,中午忽然抽筋,獨自開車到臨近的診所就醫。當時工作正忙,我只能從鎖屏上顯示的對話框讀到部分內容,我的擔憂正如屏幕所示,簡化為省略號。對話框圈住了媽媽的無奈,而我的惶恐雖然落於框外,但是相隔數百公里,我究竟能做些什麼?小休時刻,我回復了她幾個字——“醫生怎麼說?”隨即劃過媽媽的頭像。晚餐時刻,媽媽給我回撥電話,向我描述了左腳浮腫的原因,抽筋的狀況,自己如何忍痛開車。我聽了倍感愧疚,逞強的我試圖表現坦然。“記得吃藥”,我匆匆忙忙掛斷電話,深怕自己不小心在媽媽面前表露我對她的擔憂。媽媽不會打車,若非幾年前自己已經考獲駕照,家裡添了一部自動擋國產車,想必此時的她肯定沒辦法求助。實習之前千算萬算,這則簡訊卻成為我預料之外的插曲。

在這個家,媽媽或許撐得太用力了。她費盡力氣站穩自己的腳步,勉強才不讓屋瓦壓到孩子身上。如今孩子紛紛長大,我和姐姐與媽媽同住,唯獨哥哥離巢。即便如此,我和姐姐平日各有各忙,她忙工作,我忙學習,唯有晚餐後的電視劇時段和週末時光,才是媽媽的時間。長大後的我們拼命地想探索這個世界,卻不小心把媽媽留在家,故而引發她的失落,直到近日,我才發現自己的一句“你要去嗎”,是對媽媽最大的溫柔。

媽媽實在太用力了。近來,她的腿部倍感不適,拖了一兩個月,我終於抽空陪她到醫院骨科掛診。開車載媽媽到醫院的路上,我彷彿複習了一年前的擔憂。華人家庭似乎不擅長向身邊的親人表達關心。實習回家後的我把先前對媽媽的憂慮忘得一乾二淨,忘了提醒她到醫院做例行健康檢查,至少陪她諮詢骨科權威醫生。年初乾爹發現媽媽走路的姿勢稍向左傾,提醒我帶媽媽問診,我不以為然,甚至覺得這是媽媽走路的慣性姿勢,後來經醫生說明,才發現這是骨盆稍微移位的症狀。我們把車子停在醫院的停車格,媽媽緩慢地下車。我上前攙扶,要強的她說不需要。

我對這家醫院不陌生,小學三年級開始便經常出沒於醫院。那時,我經常隨媽媽、阿姨帶外婆到醫院骨科複診。然而光陰在外婆離世之後優雅地轉了一輪,我和媽媽再度出現在醫院的長廊,主角已不是外婆,而是媽媽。媽媽的主治醫生,恰好是外婆的主治醫生。掛診之後,我和媽媽坐在塑料椅子,等待就診。等候處的人潮超乎我的預料,忽而令我相信電視新聞報道醫院爆滿的消息並非空穴來風,馬來西亞人的健康水平相當堪憂。我趁機觀察周圍環境,發現骨科部的病患多為中老年婦女,或坐輪椅,或來回踱步,多半有丈夫、子女甚至孫兒陪伴。門診外亦不乏中年男性以及年輕的女病患,從他們的傷勢,我初步判斷他們是工傷或意外。

不一會兒,護士叫了媽媽的姓名。媽媽不讓我跟上,但我還是頑固地將自己塞進了診所。披白袍的醫生戴了一副黑框眼鏡,除了更顯沉穩,他依然是我記憶中醫治外婆的模樣。媽媽向他描述左腿的症狀,他按例檢查,並建議媽媽做全身掃描。聽見“全身掃描”四個字,媽媽嚇慌了,問醫生能否不做全身掃描。醫生見狀,說服她至少做一個下半身X光掃描方便診斷,她無奈地拿著醫生開出的表單到X光部,由我陪同。媽媽忐忑不已,坐在媽媽左邊的阿姨勸她放鬆。護理站廣播媽媽的診號,她跟隨一名馬來護士到X光隔間,我在走廊外一邊翻閱書本,一邊等候媽媽。

約莫讀了15頁的書,媽媽已經回到我的身邊,向我描繪X光的情況,我們搭電梯重返三樓骨科醫生診所。回到診所,醫生在媽媽的X光片上講解,證實媽媽左腿的骨骼移位,雖然目前暫無大礙,但最遲10年後必須動手術。媽媽外表故作鎮定,想必內心已經上演了天打雷劈小劇場,而我佯裝淡定聆聽醫生的講解,努力調動高中理科知識,輔助解讀媽媽的病症。然而,幾年沒碰理科的我將先前習得的知識全數化為生硬的名詞,理科背景無法發揮功效,我後來甚至發現自己連媽媽症狀的學科專名也忘了詢問。

結束之後,我隨媽媽到配藥處領藥。等候的當兒,媽媽接聽了電話,向話筒另一端的的姐姐講解就診經過,我忽而發現,外婆和媽媽這兩代女性的命運竟然如此相似。話筒的另一端,姐姐保持沉默,媽媽自嘲自己重複了親生母親的命運。外婆晚年行動不便,媽媽每天扶她上下輪椅,替她洗澡、喂她吃飯。我想,也許是媽媽照顧外婆的過程沒有保護好自己吧,從而埋下隱患。抑或年輕的時候,媽媽經常搬動重物,上菜市場是大包小包地購買了一家大小的菜,導致脆弱的骨骼受了傷。媽媽是個堅強的人,但是她的骨骼間接提醒了我,媽媽已經開始越顯渺小。

每天下午,媽媽和我會在住處的公園散步半小時。某日她忽然對我說,“我在這邊等你,你快去快回。”我一陣錯愕:“你OK嗎?”媽媽說自己不想硬著頭皮走這麼多路。小時候跟在媽媽身後,總覺她的一步等於我的三步路。我漸漸長大,終於趕上她的速度,甚至,不小心超越了她。每回和媽媽逛街,我一個不留神便和媽媽拉開距離——我在前,她在後。我轉身回去找媽媽,刻意和她維持一致的步伐,她卻強調自己既不是小孩,又不是七老八十的老人家,怎麼可能失蹤。“哦,可是你已經五老六十了。” 我以開玩笑的語氣調侃媽媽,她經常說我老化她。

夕陽西下,我在沒有媽媽的陪同下,獨自繞了公園一圈。回到媽媽身邊時,她坐在公園的石椅上,問我怎麼走得那麼慢。往後的每一天,我和媽媽依舊到公園散步,繞公園三圈,不同的是,她再也不是陪我散步滿半小時的人了。走完第二圈,媽媽讓我接著走,自己則走向石椅歇息:“走快一點啊!”這一刻,我遲疑了。這條路,我該繼續走,還是等她?我愣在原地,媽媽揮手示意我走,我邁開腳步,忽然不習慣,沒有背後靈的日子。

倘若我和媽媽的相處可以比喻為一段步操訓練,媽媽到了這個年紀,應該稍息,立正了。反之,正值青年時期的我不偏不倚處於齊步走的階段,但是,我能心無旁騖,邁開雙腳大步往前行嗎?我和媽媽曾是少年時期的步操隊成員,明白步伐不一致的嚴重性。不過,媽媽以總司令的身分向我發號指令,命令我前行。她說,自己不能走太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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