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乐教育》
“刚刚走小路不是好咯!明知道走这里会塞车还非要走!”气压低沉的车内就剩下副驾驶的我妈冤魂般的申诉,我依旧是她眼中送钱给大学,但片识不沾身的小孩。两个姐姐在后座无神地或戳或滑她们的手机,我知道她们在听,但她们没法有什么反应,纵然是本人也没有,或者说不能有任何反应。
说不上扫兴,她总是这样,对于无法控制或者本可躲避的事物有着本能的排斥,我们又有谁不是这样的呢?或多或少罢了。不同的只是我妈比较执拗,她能一直说到目的地。她开始申诉后不久我也出卖了我的听觉,就像复习时耳机里的音乐,或者电车里的背景音乐,又或是平日里的鸟语,把一切声音当作耳蜗的过客,绝不让其进到脑中喝茶。她们仨应该都没看到在前方车龙上面的夕阳,白色的光点散发着橘色的暖光平行扩散到两侧,以自身将天空分为两个颜色,这是夜晚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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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歹是到了目的地,是我许久未再踏入的影院,从小就不爱看电影,每每听到家人们说要看电影,下意识就觉得要准备很多东西,厚外套、水壶、钱包、零食等等等等,少了一样又得被一番数落,但今天却是个特别的日子,让我能够暂时忍耐这一切,《芭比》的上映。
两个姐姐比我大五六岁,刚好我开始玩玩具的年纪她们就不玩了,应该是说不适合再玩了。我的玩具堆里就会出现很多她们的老玩具,依稀记得里面就有一两只芭比娃娃,每次我妈看到都会要抓起来丢掉,但都会被我藏好。总会有阴冷或凄凉的目光看着我,姐姐们应该还想玩玩具,玩她们的芭比,但又总是被教育说不适合;又或是说这阴冷或凄凉的目光总在各方各面看着我,但绝不是阴翳,而是被教育形塑出来的框架。我的华中,她们的国中;我住宿舍,她们走读;我的沉闷,她们的活泼;我的文学与自由,她们的工资与绩效,中学开始我仿佛就在她们的世界观里逆行,逆行者自然就是需教育的异类,就像一群芭比中的“怪人芭比”(Weird Barbie)。
芭比娃娃应该能算是除了柯南和郑少秋外,少数能联系我们4人的一种形象媒介。但不同于我对柯南的一知半解,以及我姐姐对郑少秋的兴致缺缺,芭比娃娃在我们各自的心里都有着自己的独特形象。我妈心中的芭比是对女儿的爱与教育,是代她在忙碌中陪伴女儿的玩具;姐姐心中的芭比是挚友,偶然会在电视上出现的明星,是让明星嫁接到自己身边的媒介;我心中的芭比则是姐姐童年的遗物,是奥特曼的手下败将,侵略地球的芭比巨人。
我们拿好票走进影院等候开场,妈妈显然已经消停,也开始代入到期待和兴奋的情绪中。在影院的众人应该都有着自己心中的“芭比”,特意画好妆容、穿着高跟鞋和浮夸的皮草,或是穿上全身的粉色来观影的人数是不少的,那天的影院座无虚席。
一而再,再而三地说教
记得观影前曾看过的新闻,主演玛歌·罗比(她也曾出演过小丑女)说这部电影会颠覆观众的想像,将会带给大家一些“你不知道你想要的东西”,我想应该会有关于自由、平等、希望的意象出现,这对浪漫主义和理想主义的文科生是致命的诱惑,但我看到的却是框架之外的另一个框架。仿佛时光回溯,这两个小时又回到了受教的车程上,不同的人物穿梭在我眼前告诉我“尊重”与“平等”,把直白的立意拍到一个个观影者的脸上,以铁一般的道德重复地、一而再,再而三地、乐此不疲地教育我,并告诉我那些已了然于心的道德和主义。
回到家后,我的心依旧久久不能平复,各种复杂的思绪与感情巧妙地卡着我的气管,让我的感受极致地别扭。我只好如同翻药箱一样疯狂搜索这部电影的影评,哪怕只有一条,一句能够直戳我内心深处想法的话语便能救我一命。但是并没有,要么太极端,要么太含蓄。心态尚未平复,又看见社交媒体排山倒海对这部电影的夸耀,又是一阵如鲠在喉。
我总会告诉朋友,人最痛苦的境遇不是跌落谷底,也不是高处不胜寒,而是不上不下,不好不坏。所以这部电影对我而言才会如此难以言喻——它不差,但也不够受尽吹捧的好,而这样复杂的思绪直到我看了下一部电影才被打破。这部电影是讲反诈的《孤注一掷》,和《芭比》简直是风马牛不相及。但看了《孤注一掷》后有出现了当时《芭比》的感觉,心中便有了答案。
当一部作品(影视作品、文学作品等等)的社会与现实意义,大于作品本身的艺术价值的时候,任何批评的声音都将是对电影背后议题的冲击。《芭比》的背后是女性权益;《孤注一掷》的背后则是网络诈骗。
在我看电影消遣的当儿,我不适的感觉在于它们顶着道德的盾牌来对我进行思想的教育,娱乐成为了说教、消遣成为了劝诫、评论成为了忤逆。于是,倘若对电影内容和寓意产生质疑,就是对社会公义和秩序发起冲击,更可怕的是成千上万的网民又会以正义之名再次教育你。怕是这种模式的成功会成为潮流,成为生活内新形式的“娱乐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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