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大馬華人在對大馬失去希望之際,選擇將情感投入到海峽兩岸三地的問題。這是一種“捨棄”國族的“根”,“擁抱”民族的“根”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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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來,尤其在2019年的香港“反送中”風波後,大馬華人在社交媒體上對海峽兩岸三地問題的關注度持續上升。與面對大馬華裔的權益問題時展現出較為趨同的立場的現象不同,在面對海峽兩岸三地問題時,大馬華人內部陷入思想和情感的對峙。隨著本地華語媒體對海峽兩岸三地問題的關注度持續上升,這一話題也成為許多自媒體人賺取流量的手段,使大馬華人內部的罅隙難以彌合。
不少大馬媒體人和網絡博主分別以中國/西方的話語體系刻板印象的形式“表演”“挺中”或“反中”的姿態。前有因一首《漂向北方》在中國大陸打開知名度的黃明志於2021年美國從阿富汗撤軍時,在個人微博賬號上以反諷的口吻給阿富汗塔利班提出維穩意見,遭中國大陸封殺,並因此將自己打造為“反中”藝人,收穫大量的關注度;後有在“挺中”與“反中”之間徘徊的脫口秀演員黃瑾瑜,即眾人熟知的“Uncle Roger”,從聲稱拒斥捲入政治性話題到主動向充滿爭議的話題靠攏。2021年1月,黃瑾瑜因下架與Youtuber陳興 (Mike Chen) 合作拍攝的視頻而遭“反中”人士批評與謾罵時,他曾回應說自己的初衷只是將歡樂帶給觀眾,並不希望捲入其他事件。2023年5月,黃瑾瑜在個人社交媒體上發佈推廣自己接下來的脫口秀表演的視頻,視頻中不乏對中共政府的諷刺的信息,並暗示了自己“挺臺獨”的立場。隨著微博、Bilibili賬號被凍結,他趁熱打鐵,以這些“現象”為賣點宣傳自己的脫口秀表演。
來自大馬的媒體人或網絡紅人本可以對兩岸矛盾置之不理,也沒有必要使自己的討論對象或表演主題規訓於當下的中國/西方的話語體系。也許是被流量裹挾,他們始終徘徊於兩種話語體系之間,尋找利益最大化的方案。大馬華人越是陷入“挺中”/“反中”等與海峽兩岸三地的問題和矛盾,越是強調、強化了個人的華人身份,於是更無法擺脫民族身份給我們的思想與情感套上的桎梏。
馬華作家兼學者黃錦樹曾對“華人-華語 (文)-中華文化”的一體結構進行拆解,將之還原到其形成的歷史與政治背景,指出馬來西亞華人對華文教育的捍衛和中華文化的傳承是後天的歷史與政治情境所導致的政治無意識現象。從獨立前對公民權、官方語言的爭取;到獨立後涵蓋政治、教育、工商業等多個領域的基於種族的不平等政策促成了大馬各族裔之間想象的“非共同體”的形成,也鞏固了大馬華人內部的“想象的共同體”。借用阿瓊·阿帕杜拉的一句名言:“個人的想象的共同體是另一個人的政治牢房”,站在巫裔/土著的角度看華裔的“想象的共同體”,則有可能將之視為與巫裔/土著相對而形成的“共同體”,與巫裔/土著權益間的拉扯是不可忽視的。這種想象的“非共同體”為以往各種對國族認同的“表演”的政治口號和文藝作品所壓抑及遮蔽,使大多數國人停留在構建多元種族相處融洽的目標,而忽視身份政治的選擇對“馬來西亞人的馬來西亞”的構建帶來的阻礙。
今天,雖然大多數馬來西亞華人已經將馬來西亞視作我們的故鄉,也明白“中國”是祖先們的“原鄉”,是我們這一代人的祖籍國而非祖國,但隨著大馬華人對大馬政治的希望破滅及近年來海峽兩岸矛盾的尖銳化,更多大馬華人將海峽兩岸三地的問題視作渡過情感困境的浮橋。
全球化與現代化使我們的移動成本降低,所謂的“根”也因此變得不再牢固。流浪、漂泊已然成為刻進現代人的骨子裡的基因。然而,當我們不再擁有具體而紮實的“根”時,反而很想抓住一個能讓我們棲居於此的“根”。民族、國族、階級、宗教等可以成為我們構建“想象的共同體”的“根”;於是,不少大馬華人在對大馬失去希望之際,選擇將情感投入到海峽兩岸三地的問題。這是一種“捨棄”國族的“根”,“擁抱”民族的“根”的選擇。然而,這種逃避核心問題的選擇,僅能成為我們渡過情感困境的浮橋,而無法將我們引領至矛盾淡化或消失的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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