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元以一位詩人之死,操演了詩的意義與可能。詩人縱然是“一無是處,手無寸鐵的/禍之弱民”,但詩能引起人們心中的革命。而詩名〈無用之石〉(當然也解作“無用之詩”),暗應著《莊子》“無用之用,方為大用”的古老辯證。對於詩,詩人仍抱有信仰,畢竟詩人已向我們揭示“柔軟之物,總有太多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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觸及詩集,首先就看到詩人別出機杼的目錄設置。全書分5輯:“風無意義撩撥”“我吞下一顆發燙的黑曜石”“再往前走會沒頂”“一些明媚的理由”“無用之石》,分別冠以Sinfonia、Sarabande、Sicilienne、Passepied、Encore 5種樂曲的名字。
識者必然知曉此類樂曲之間的流別,再細讀各輯收錄的詩歌,也自然領略它們與名下詩歌調性的相契。Sinfonia,歌劇中的序曲,詩人召喚各式生靈拉開詩集的帷幕,那裡潛伏著廣袤的生態與詩意。Sarabande,莊重而緩慢的薩拉邦德舞曲,卻曾因“有傷風化”而被禁止;無獨有偶,此輯的詩歌正遊離在風化以外,遍佈的情慾暗示,使人於理不合地顫慄騷動。Sicilienne,長於抒情的慢步舞曲,詩人在此輯中安放散文詩,釋放猶如菸圈一般纏繞的復沓長喃。Passepied,快步舞曲,詩人向讀者邀約,一起走入明媚輕快的斷句。Encore,安可,詩人雖宣稱自己“從不談論重要的事”,但我們清楚意識到這是此地無銀的宣示——那些攸關生死政治、嚴肅沉重的詩歌都放入了此輯。
在詩歌的開展中,詩人不斷地呈現自己的疲軟與冷感:“彷彿毫無立場的草叢/並不需要理想的方向”。弔詭的是,詩集中不乏詩人對時局、政治的思考,這一批詩歌大多保留於最後一輯中,處理的課題涵括政治、歷史、戰爭、地誌。詩人的思考亦轉向自我生活。詩人首先善於揭開事物的反面——“感知是禮物也是詛咒”“她便帶著天賦的沉重覆沒”。這當中自然也有夫子自道的成分。
詩能引起心中的革命
其次,詩人對各類情感有所疑慮。對於親情,詩人直言“所有的親情都是一段負債”;對於愛情,詩人說“我們似乎,總無意成為彼此的阻礙/但不至於厭惡”。詩是詩人本身最思慮的所在,它被置放在硬與軟的辯證中(詩集中,硬軟並非僅攸關情慾)。〈無用之石〉是此類思考最集中的表現。馨元以一位詩人之死,操演了詩的意義與可能。詩人縱然是“一無是處,手無寸鐵的/禍之弱民”,但詩能引起人們心中的革命。而詩名〈無用之石〉(當然也解作“無用之詩”),暗應著《莊子》“無用之用,方為大用”的古老辯證。對於詩,詩人仍抱有信仰,畢竟詩人已向我們揭示“柔軟之物,總有太多可能”。
關於詩集的技法,限於篇幅,這裡僅從詞語搭配揭示一二。字詞間的排列組合本有無限可能,但在慣常的文章中,此類無限的可能先需被囚禁於“常理”“語法”等設置的重重牢籠;唯有在詩歌中,那些牢籠稍微鬆開。且看詩人詩歌中各種詞彙的組合——“一片永恆的無家可歸感”“綠地的卵巢”“傷心的馬腳”“二手轉賣的中古情感”“冗蕪而長滿毛髮的呻吟”……此類例子多不勝數,還待讀者自己探尋。細揆此類組合,“的”前後銜接的詞彙,平日八竿子都打不著;但在詩人的筆下,它們劍走偏鋒地被收編於同個詩句內。初看於理不合,但再細細咀嚼,又被箇中混搭而迸發而出的、石火般的詩意所說服。此類狡黠的顛覆包括詩人對經典的再利用——“而它就快消失了/我相信其言也善”,顯然檃栝自《論語·泰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而〈風無意義撩撥〉,全詩或許便是對“風吹幡動”禪宗公案的現代演繹。至於詩歌中諸如九色鹿、果陀、阿芙羅黛蒂、莉莉絲……各自乞靈、取資的古老意象便不再詳舉。夐古的事物蟄伏於現代的詩句中,待讀者不期而遇。
石(詩)持續燃燒發燙,邀請你一同走入幽微閃爍的黑曜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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