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家长都会说,孩子不可以输在起跑点;然而除了学术教育之外,生命教育也是孩子必须学习的科目,而不是忌讳不谈、不说,以孩子大了自然会懂的方式来让孩子自己摸索。
每个人的第一次生死教育都不同,东方社会的家长都比较忌讳跟孩子谈生死,远远看到葬礼就绕路而过,亲友的葬礼孩子也是可免则免,无法缺席的至亲葬礼也是含糊带过,不会直接跟孩子谈死亡,这种回避的生命教育,或许会影响将来孩子对于死亡的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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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中充满各种跟孩子谈生死的工具与时机,如儿童最喜欢的绘本,当中不乏生命教育的绘本;宠物,也是孩子的最爱,当宠物去世时,也是给孩子上一堂生命教育的时机;甚至是一花一草的盛放与凋谢,都可以让孩子对死亡有一个初步的认知。
生命线协会社会教育组组长廖翠薇
幼儿园学生病逝,用绘本向同学解释死亡
拥有20年幼教经验的马来西亚生命线协会社会教育组组长廖翠薇,在她成为辅导员之前,曾在一所幼儿园担任老师。她曾经带过两名经历生命教育的学生,让她明白孩子不是不可以谈死,而是大人不敢谈。
她记得当时她还未上过辅导员课程,只是一位幼教老师。第一个处理的个案,是一名5岁的学生,因为先天性心脏有孔,在学校上了约半年课就离世。当时同学们问起“老师,为什么xxx没有来学校了?”“他还会再回来吗?”……
于是,她就用绘本跟孩子们上一堂生命教育课程,之后孩子也没有再提起那位病逝的同学。
“这个孩子编排到的班之前,校长事先问过我,是否可以接受一个心脏有孔的学生,我觉得没有问题,校长就把他分配到我的班。因为健康原因,这个孩子不能参与激烈运动,所以我跟同班同学讲解了他的情况,让同学们照顾他。”
那一年幼稚园办运动会,考虑到该名孩子无法参与的失落感,因此廖翠薇就询问孩子妈妈可否允许孩子参与运动会,她会设计简单的项目让孩子参与,那一天孩子玩得很开心而同学们也很乐意配合,愿意接纳这位孩子。
“之后突然有一天,孩子同校的表哥跑来我的班告诉我,小男孩去世了,我也很愕然,没有想到就这样走了。我有出席他的葬礼,也跟孩子的妈妈聊了一下,也许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所以情绪还很平静,表现得很坚强。”
第二次经验,是一名面对丧亲之痛的孩子。同样是5岁。孩子的父亲患上脑癌,已经到了临终阶段,但孩子一直不愿意去见父亲最后一面,无论妈妈或亲人如何劝告,都不愿走进房间见父亲最后一面。
她表示,碍于她当时只是老师身分,难以开口去劝告那名孩子,也担心家长会有其他想法,所以没有给孩子做更多的辅导,如今想起来还是觉得有些难过。
面对丧亲,大人小孩可以一起接受治疗、互相陪伴
她坦言,她也是来自传统家庭,小时虽然对死亡有疑问但不敢开口问,担心大人的感受,带着这种疑惑长大。
她提到,有的大人不明白为何孩子不愿意跟他们说出真实感受,他们忽略了这可能是孩子的贴心,担心自己的哭闹会给大人带来更多压力,因而把自己的悲伤与疑惑压抑下来。
当上辅导员之后,她也处理过一些丧亲家庭的辅导,发现孩子们虽然没有用言语表达,但却用脸部表情来表达他们的悲伤。这些孩子会突然性情大变,从活泼变成安静,食欲变差,这些都是他们压抑情绪的表征。
“无论是大人或小孩,面对亲人的死亡都需要时间走过悲伤,大人在悲伤之余,也要对孩子的状况保持敏感,要引导孩子去说出心里的感受。当然大人也不要故作坚强,把自己武装起来,孩子是可以感受得到的,所以大人可以以互相陪伴的心态,与孩子一起走过悲伤期。”
“如果大人还没有准备好,而孩子又出现状况时,可以考虑让孩子接受游戏治疗,让他们的情绪得到抒发,大人与小孩可以一起接受治疗。”
谈论死亡不是年龄问题,而是教育问题
廖翠薇表示,幼儿园的两段经历,对于当时没有辅导经验的她而言,很难去判断家长的情况,但她却看到很多学生都有行为偏差的问题,因此她就报读行为偏差治疗课程和参加辅导员义工培训课程,当上辅导员。
她认为,大马非常缺乏儿童生死教育,家长都避忌跟孩子谈论死亡,觉得等孩子长大后,接触到不同的人就自然明白。
“我会跟孩子谈死亡这个课题,以开放的心去表达自己,孩子也会很愿意谈自己的情绪。我记得几个月前雪兰莪州政府宣布雪州允许花葬,我看到新闻后很高兴的跟孩子分享,谁知道我儿子很认真的跟我说:‘这是一个消息,不是好消息!’”
她认为,谈论死亡不是年龄问题,而是教育问题。跟年幼的孩子谈死亡,可以从生活开始,如宠物死亡、花草凋谢、新闻报道,或用绘本辅助,都是谈生死教育很好的机会,不用太刻意选择适合的时间,但前提是大人必须先克服自己对死亡的恐惧,才能引导孩子如何面对这样的事情。
艺术治疗师黄俊勇
和孩子谈生命教育,依不同年龄层做不同处理
艺术治疗师黄俊勇也认同,从小就跟儿童谈生命教育,让他们不会带着对死亡的疑惑长大。
不过,他强调,跟孩子谈生命教育必须因材施教,根据儿童的年龄以不同方式来让他们明白什么是死亡。
“好比处在成长阶段的孩子,他们的言语能力不足,就要用非语言方式来让他们明白什么是死亡,可以借助颜色、线条、画画、粘土等折衷方式去表达。”
“6岁以下的孩子,语言能力在发展中,所以要通过非言语方式帮助他们传达。我曾经处理过一个个案,一个10岁的小朋友,父亲过世后就出现成绩下滑、发脾气等现象,母亲担心他有心理问题,就找我给孩子做艺术治疗。”
他通过粘土让这个孩子捏出代表他家庭成员,从孩子作品中了解对于家庭成员变化的心态转变,再通过询问、观察与互动了解孩子,然后再让孩子画一幅画。
“这幅画里面有一颗星星,他说爸爸已经在天上了,从而知道他的心理状态。之后我帮他整理哀伤情绪,让他有一个抒发情绪的出口,逐渐回到正常生活。”
他表示,很多经历过丧亲的孩子,初期都会出现跟之前不一样的状况,如尿床、怕黑、饮食习惯改变、从以前的害羞变成暴躁,言行举止完全改变,这都是他们对于死亡不了解所带来的影响。
他表示,5岁以下的孩子不明白何谓死亡,大人也没有说明白,以致他们以为亲人会回来。7岁至12岁的孩子清楚死亡是什么,但会尝试找出一些死亡的原因,所以这阶段的孩子很多疑惑与提问,当大人无法好好的开导他们,他们就会把责任放在自己身上,以为亲人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而死亡。
“跟这个阶段的孩子谈死亡时,必须用比较直接的方式,不要说xxx睡着了,他们会感到疑惑而生起许多想法。如婆婆早上巴刹买了东西给他,他不喜欢而吵闹,然后婆婆在下午发生意外去世了,他就会自责是自己导致婆婆发生意外。”
“至于12岁以上的青少年,知道死亡是不可逆,对丧礼、死亡有更多了解,所以更加不必忌讳跟他们谈论死亡。”
大人先要有正确生死观念,才能对孩子开启生命教育
黄俊勇表示,当亲人去世时,很多人都担心孩子不懂而不提,但很多时候是因为家长的哀伤历程,也就是个人对死亡的初体验,对死亡的不解没有得到解答,潜移默化的影响他们以后也用同样方式来教育孩子。
他强调,缺乏生命教育没有对错,只是以后可能会复制自己的想法给孩子或别人。
因此,他建议错过生命教育机会的家长,一定要自己先了解死亡观,才懂得去陪伴孩子度过悲伤期。
“当自己了解死亡后,就可以根据孩子的年纪来跟他们谈死亡。可以先从死亡概念开始,用孩子懂得的简单语言来让他们明白死亡是怎么一回事。如果有举行葬礼的话就可以在葬礼现场直接做生命教育,让孩子选择要不要去面对,尤其是直属亲人去世。如果孩子愿意面对,就可以让他们通过画画或其他方式道爱、道谢,也借此抚慰孩子的心理。”
他表示,当孩子遭遇丧亲之痛时,需要一个人可以充当他们可依附的照顾者,拥抱他们的悲伤,所以身体的拥抱很重要,对孩子而言拥抱是很实在的感受,让他们感受到被关心。
他以3种情绪来形容人的悲伤。第一种是失落,我们每天都可能会因为一些不如己意的事情而失落;哀伤则是永久性的伤痛,时间会比较久;哀悼是很重要的一种悲伤情绪,需要一个空间允许自己哀悼,允许情感流动,葬礼仪式就是允许哀悼的空间。
“我们在葬礼上为亲人做的事情,如折金纸、上香,可以弥补我们心中的遗憾。同样的,若孩子愿意,也应该允许孩子参与,哪怕只是画一幅画送给死者,这都属于艺术治疗的一种,通过一些非语言互补语言不足的表达方式,而成人则可以通过这些仪式整理自己的心理状态,减少遗憾。”
黄俊勇提到,生活上有很多的工具可以让孩子认识死亡,绘本就是很有帮助的工具,让孩子有心理准备去认识死亡初体验,如果缺乏对死亡的认识,孩子的错愕会大于悲伤。
他认为,无论任何人都不要避讳谈生死,毕竟死亡是自然的事,马来西亚需要更大力道去推广儿童生命教育,当有一天孩子们真正面对亲人离世时能够更容易释怀。
他也提到一个现象,就是长辈与年轻家长在生命教育上的冲突,长辈都会尽可能不在孩子面前提及死亡或参与丧礼,年轻一辈也很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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