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福南】甘ness/周若涛
多好多年前，雪华堂紫藤茶原为推介新菜色，办了一场宴席。托知食份子林金城的福，我也有幸出席。开席前，林老板讲了一番话。我记得，他说茶的“甘”味，也应该被列为一种基础味觉。他笑说，英文没有“甘”的对应字，所以他自创一个新字，甘n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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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老板并没有逐个字母拼出来。我想这英文字也不易造，gumpness可以吗？像阿甘正传Forrest Gump那样先苦后甜，似乎也有点回甘的意思，却无法传达茶文化的繁复、深邃、悠远。这虽然是林老板半开玩笑的一句话，却印证了两件事。一、林老板思想灵活，点子特多；二，对茶文化，他不仅推广，更勇于开创。是的，如果日文的umami可以被学界归类为酸甜苦咸之外的第五种基础味觉，谁说甘ness不行呢？
他怀有兼济天下之心
然后好多年过去，有一天电话响起。接听，那头的人自我介绍说：“卖茶的。”竟是林老板。他说他想在雪华堂紫藤茶原内设一书架，摆卖有人出版社的书。我当然连声说好。书架很快设置起来，填满了书。见到林老板，他侃侃而谈O2O（online to offline）营销，同时不断给有人和有店出主意，像是：“有人书系全集”，他说一定许多人买单，他第一个买单。O2O，今年“有店”开了实体店，而当年的紫藤书架，是“有店网路书店”从线上走到线下，第一个实体据点。
但他为什么会突然想到我们呢？摆设书架那天，我们在店里吃了“阿隆拖地叉烧”，是林老板把道地吉隆坡小吃引进店里的计划之一。原来，当时疫情还未过去，许多小贩、小吃店经营困难，林老板就想出这相互支援的方法，共度时艰。可见，他胸襟开阔，在许多人只求自保的时刻，他还怀有兼济天下之心。这也是他会想到我们的原故吧。
我和林老板的交集就仅于此了。跟许多人相比，算是缘浅。缘浅，却回甘。回忆满满都是甘n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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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一度的返校日他从不失约
说不出因为念旧或某种义务
或纯粹窥探消息——校墙的污洁
草叶的荣枯、鸽与猫的散聚（就是没有狗）
都比耳际乱动的风向可靠
新油漆掩饰着旧伤口，鬼影幢幢的走道也打了灯
如他们所说：“过往的幽灵都已驱逐”
前座爱抠鼻子的眼镜男来了么？出国不归
邻座作弊的同谋来了么？换了选区
后座曾纠众霸凌他的恶人？洗心革面
当了宗教司，在另一座城派发天堂的门票
鸽子长出候鸟的羽翼，树留下来承受风雨
他总惦记老校工，每天每天
挖地的身子弯成了土丘
念旧吗？如果校园风景总处处割裂
他走入寛窄不一的校门，坐上高低不等的座椅
他用剜空的历史课本偷渡各类违禁品，虚掷
整个学年，等待被分配一个倾斜失衡的未来
但年少岂能轻易认命
当周会操场的太阳怒瞪暴君的眼
他就会趁国歌唱响前开溜，翻墙遁入
野狗与乌鸦的街头，野史与传闻的街头
露宿者与吟游者，渎神者与谵妄者的街头——
有一天，爱国者集结的街头
但初吻，还值得怀念吧？他望向实验室的转角
檐下，笨拙的吻与更笨拙的分手，以及承载这一切
古老如泥土的承诺。是谁先变心的？
“改变总是好的”说罢她就跟着那富家子出了国
鸽屎落了满地，老校工边咀咒边擦拭
再看见她就是爱国者集结的年头了
他挤在资优生、留级生、保送生，大地的王子
与大地的弃子中间。她在人墙另一端
衣饰缤纷仿如嘉年华，香水浓郁能抵御催泪烟
国歌唱响，他走调的嗓音淹没于无比正确的众声
他的轮廓与肤色抹平为头版照片的颗粒
他和她之间，仅有几个像素的距离
“改变总是好的”，过往的幽灵被驱逐
才能迎来新的幽灵
走入课堂，巴掌与藤条仍在空洞回响
可这天轮到他来给大人们评分了（画叉、丢弃）
尽管多年过去从来没人解答得了他的疑问
“过往的幽灵已被驱逐”
“不，它像癌变的胎记仍每天蚕食我的体肤”
况且到这年岁，谁还代表得了谁？
除了自己。而所谓自己，就是一个人
终究得站到多数者的对面，无论他们挥舞着
奉迎的旗旘或霸凌的拳头
还守诺赴约吗，下一个五年？可他从未离开
他早已站到老校工的位置，每天每天
挖土的身子弯成了坟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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