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老一輩的人說,“富都”的舊稱叫“半山芭”,因為以前從富都路來到監獄的十字路口,就已經是人煙稀少的“山芭”了,所以儘管政府後來把這裡的樹林全部砍掉,換成一棟棟商業大樓,並賦予了它“富都”的新名字,道地的吉隆坡人還是管它叫“半山芭”。
去年頭,一對來自俄羅斯的“不怕死情侶”偷偷登上馬來西亞吉隆坡的默迪卡118大樓,引起全民轟動,大部分人先是質疑照片的真偽,下一秒才後知後覺地砲轟大馬國安有嚴重疏漏,怎麼有人擅闖頂樓,政府和執法人員都毫不知情。事情發酵以後,我上網搜尋了這兩位外籍網紅的社交媒體賬號,發現他們把這座譽為“全球第二高”的摩天大樓,形容為他們此生攀爬過的最美建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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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我可不敢苟同。每每開車往吉隆坡駛去,從大老遠就能看見這座格格不入的大廈,矗立在停滯不前的車龍前,靜靜地望著芸芸眾生。雖然官方解釋,這棟樓的設計取自於大馬國父東姑阿都拉曼在宣佈馬來亞獨立時,高舉右手喊出“默迪卡”的姿勢,但我無論左看還是右看,都覺得它更像一臺“巨型對講機”。
我甚至曾多次幻想,當閃電擊中這棟大樓的塔尖時,是否意味著它開通了和上帝溝通的訊號,要不然的話,我還真不知道,這棟大樓除了夠高、商業味夠濃,到底還有什麼存在意義。
● 默迪卡118大樓

事實上,吉隆坡有很多建築物都和它一樣,沒有驚心動魄的歷史價值。又或者說,擁有文化牙根的老建築早已被剷除得七七八八,它們騰出了一片又一片的空地,為各種發展計劃讓路,但政府砸大錢興建的捷運並沒有解決首都交通阻塞的問題,甚至還蓋了一棟耗資50億令吉的百層大廈,勢必讓吉隆坡的車流在未來成為一攤死水。
至於那些成功在時光隧道中存活下來的傳統老店,儘管有的成功轉型為網紅喜愛打卡的咖啡廳聖地、有些則淪為外籍勞工和街友的棲息地,但大部分仍在苟延殘喘地等著被老天收拾。而總有一天,它們自上幾個世紀承載下來的故事與記憶,也會拜倒在資本主義的石榴裙下,徹底成為一個失落的城鎮,正如我的出生地富都一樣。
我是在1994年於富都路的同善醫院出生的,身分證字號的中間深深地刻印了“14”這個數字,意味著我是一個“土生”的吉隆坡人。然而,我人生大部分日子,其實是在雪蘭莪州度過的。我小時候住的地方叫“蒲種”,長大之後搬到了“沙登”,但由於在吉隆坡上學工作,因此簡單粗暴地歸類的話,可稱我為“雪隆人”或“巴生穀人”。
雖然“成長模式”與我相仿的人不計其數,可對我而言,自己其實更像是一個“沒有家鄉的人”,因為在過去29個年裡頭,沒有一片土地能讓我產生情感連結,大多時候,我的雙腳都是離地的。每當那些住在小地方的朋友,滔滔不絕地和我分享自己“家鄉”的故事、介紹他們“家鄉”的美食,以及他們想為“家鄉”做的事情,我都特別羨慕,因為我知道,他們那閃閃發亮的眼神,並非努力就能輕易複製。
記得有一次,我和母親在吃飯時談及了“沒有家鄉”的失落感,結果被她訓了一頓,批評我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知道有多少人羨慕你是雪隆人嗎?你看我們住的地方多方便,要什麼有什麼,隨便走幾公里路,就能抵達一個百貨商場;想要看醫生,到處都有醫院診所;餐館也有很多選擇,美食根本吃不完。”
是啊,論生活便利而言,城市人的確有取之不完的資源,但若要談內心的空虛,卻是多少物質都難以填滿的。那種感覺大概就像是……你知道自己來自哪裡,卻不知道自己屬於哪裡,又該往哪裡而去。
● 富都捷運站

後來,我想了很久,既然衛星導航無法搜尋到“家鄉”的具體位置,那我就乾脆回到人生的原點——富都,試圖找出我們的過去、現在和未來。
說來也奇妙,我的第一份工作,就在富都一帶的馬來西亞股票交易所(Bursa Malaysia)。它坐落於富都中環車站(Pudu Sentral,以前叫Puduraya)對面的小山坡上,入口處有座古老的興都廟,每次途經灑了一地印度茉莉的山路,我都在幻想那是某種神聖的回家儀式,但這樣的念頭,經常在拐彎並抵達辦公大樓的一瞬間便消失了,因為我站的位置,既能眺望壯麗的吉隆坡塔,也能在前方的露天停車場俯瞰數不完的流浪漢,讓我總不禁思考,為何每座繁華的都市都不會有家的味道。

或許是因為內心的疏離感時不時作怪,過去幾年,我陷入了一種幾近瘋狂的“尋根模式”,包括重新認識這個和我有著謎一般關係的地方。我聽老一輩的人說,“富都”的舊稱叫“半山芭”,因為以前從富都路來到監獄的十字路口,就已經是人煙稀少的“山芭”了,所以儘管政府後來把這裡的樹林全部砍掉,換成一棟棟商業大樓,並賦予了它“富都”的新名字,道地的吉隆坡人還是管它叫“半山芭”。
我如今身處的半山芭,固然沒了昔日的荒涼,但也難以駕馭“富都”這個美稱。相反地,風格不統一的新舊建築物並排而站,更像鋼琴的黑白鍵一樣,在我每次穿梭這座城市的時候,奏出不和諧的旋律。尤其在途經武吉免登城中城(Bukit Bintang City Centre,BBCC)時,一種難以表述的違和感更會冷不防地席捲而來。
● 富都監獄
這個佔地19.4英畝(7.9公頃)的商業中心坐落於武吉免登的西南端和富都旁邊,也處在漢都亞路和富都路的交界處。它包括了日本三井集團建設的LaLaport購物公園、大馬藝術與文化商場,以及日本索尼音樂娛樂旗下的全球知名連鎖live house Zepp Hall。其中,以“現代簡約”和“日式風格”打造的LaLaport不單是東南亞首家購物公園,也是全球最大的LaLaport商場,佔地達8萬2600平方公尺,裡頭進駐多個日本知名品牌,例如大型家電店Nojima、號稱日版IKEA的NITORI、著名連鎖麵包店Don Q和主題寵物咖啡館Coo&RIKU等等。

某天下午,我冒著生命危險橫跨沒有斑馬線的富都路,走入商場外那道寫著“1895”的白色英式拱門,推開一個小而美的咖啡廳玻璃門,隨興點了一杯焙茶拿鐵,然後找個角落坐下,靜靜地翻閱文化建築工作者張集強撰寫的《消失中的吉隆坡》一書。當我讀到半山芭監獄的歷史時,抬頭望了一望身邊來來往往的人潮,不知道他們是否知道,就在剛剛,我們一起穿越了上兩個世紀遺留下來的“地獄之門”。
根據這本書的記載,半山芭監獄是英殖民政府在1891年興建的,並於1895年正式落成,主要關押罪犯、政治犯和馬共地下組織成員。從高空俯瞰的話,它的外觀呈X字型,宛如地圖上的重要標記,見證這片土地在不同時代的歷史與變遷。然而,這棟惡名昭彰、相傳鬼影幢幢的牢房,在1996年關閉以後,雖然曾一度化身博物館,卻始終抵擋不了發展的洪流,於2010年在一片唏噓中轟然倒下。就連那道352.6公尺長、4.8公尺高的圍牆壁畫,也捨棄了“全球最長壁畫”的美稱,隨著130個囚室的經典塗鴉,一起從地圖上消失。唯獨那道曾讓人戰慄的“地獄之門”被留了下來,像個失靈的任意門。
我聽父親說,百年監獄被拆除的那一晚,買下這片土地的發展商曾經舉辦大型超渡法會,請來伊斯蘭教、佛教、道教、基督教、天主教及興都教等法師為亡靈誦經,焚燒冥鈔和一艘據說是用來載送亡魂的大型紙紮船。多年以後,我才知道,我有一位素未謀面的親戚,因為參加馬共地下組織而於1978年在半山芭監獄的D座絞刑室成為了亡魂。不知道他有沒有成功搭上那艘“船”,又或者還在LaLaport裡面徘徊?我嘗試上網搜尋一些資料畫面,結果無意間點開大馬YouTuber探靈王的頻道,看完一支名為“LaLaport前世今生”的影片,然後有點失望地發現,這裡已經偵測不到任何落單的靈體,因此不論是人或鬼,都沒辦法告訴我那段被抹去的家族歷史。
● 富都中環車站
喝完焙茶拿鐵,我闔上書,將它和手機一併放入包包裡,繼續冒著生命危險穿越沒有斑馬線的富都路,一步步往富都中環車站走去,想探尋吉隆坡還剩下多少老靈魂與殘骸。這棟四四方方的淺藍色建築物,雖然長得平淡無奇,但它曾經是馬來西亞最大的長途巴士站,也是社區巴士,像是東方巴士(Toong Fong Omnibus)經常進出的地點。

我的外公在70年代,曾為東方巴士的檢票員,在半山芭一帶遊走是他的日常。當然,“東方巴士”在現今已經成為過去式,我的外公也早已入土為安,當我走進車站大廳試圖幻想一下當時人車攢動的景象時,卻發現自己彷佛來到了一個異國度。
“Hai, datang dari mana? Nak cari apa?”一個外籍勞工用帶點口音的馬來語問我。那一霎那,我發現拿著相機、穿著得體的我,看起來更像是這座城市的外來者,而他代替了我,成為迎接外來旅客的主人。

環顧四周,諾大的車站雖然還保留了復古的架構,但殘舊的大廳早已變成外勞集體販賣盜版廉價貨的室內商場。我尋著車站的22個月臺大步走過,像是一個剛剛才與父母走散的兒童一樣,心焦如焚,結果發現這裡既找不到《哈利波特》世界的九又四分之三號月臺,也沒有銜接過去的魔法通道。我只能假設,自己是一個無能為力的“麻瓜”,所以被可惡的大人遺留在一個沒有故事和文化的城市。
說實在,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尋找什麼。就算在某間書店裡隨意翻開一本旅遊導覽手冊,吉隆坡歷史的描述也和教科書寫的一模一樣,大多停留在錫礦業的年代,接下來就直接變成到處充訴著商場的大都市了。
吉隆坡開埠功臣——甲必丹葉亞來死後的100年,吉隆坡發生了什麼事?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在乎。

對於大部分以車代步的吉隆坡人而言,從一棟大樓移動到另一棟樓,開車是件理所當然的事,儘管車窗會如跑馬燈般劃過一座座老建築的殘影,但鮮少人會回頭瞄一瞄那些緊閉大門、破舊不堪、形如廢墟的老店,意識到它們也曾經年輕繁華。
我嘗試效彷老一輩吉隆坡人,徒步穿梭每條大街小巷,在烈日無雲的高空底下,仔細觀察哪個角落還遺留著上世紀的人情味。而我就這樣經過了沒有孤魂野鬼的半山芭監獄遺址、踏遍了被外勞“寄生”的富都中環車站、又花了半小時抵達一條販賣觀賞魚的金魚街(Ornamental Fish Market),然後在順著人潮行走100米左右後,看見漫天飛鴿歡迎我蒞臨吉隆坡最古老的菜市場——“半山芭巴剎”(Pasar Pudu)。

● 半山芭巴剎
這座菜市場存在了半世紀,人稱吉隆坡“中央廚房”,分成露天與建築物兩個部分,一共容納了上千個攤販,許多小攤販都是到這裡批貨再轉售到各地,除了販賣蔬菜、水果、肉類、海鮮和香料之外,菜市場周邊還有專營糖果、玩具、五金和雜貨的批發商。雖然開攤做生意的大多以華人為主,但在這裡也能看見不少馬來人和印度人的身影,還有身強力壯的外勞小幫手,代替本地年輕人賣力效勞。
走到華人檔口,可以聽到他們操著一口流利的廣東話討價還價;經過印度檔口,可以聽見他們身後的收音機或手機傳來一陣陣寶萊塢的歌聲;穿越馬來檔口,會不經意地發現他們在小巷子裡設置了一個“貓咪走廊”,甚至用保麗龍製作了有趣的警示路牌,提醒路人放慢腳步,別撞上生活在這裡的貓咪朋友。

我喜歡這種看似違和卻又出奇融洽的氛圍,這裡沒有政治人物過度渲染的種族情緒,只有參雜了各種語言的日常喧鬧聲和菜園雞被屠殺的慘叫聲,但你說這就是“家鄉”的感覺,又好像差了一點什麼。
所以,我就一直走一直找,希望能尋獲一個讓我想不斷回去的地方,而最終我在半山芭巴剎的不遠處,遇見了“老二潮州餐館”(Restaurant Teochew Lao Er)。
● 老二潮州餐館
作為一個“祖籍錯亂”的人,我既不會說父親的潮州話、不會講母親的客家話,也不諳吉隆坡人必會的廣東話。因此只要進入特定的場域,我的“失語症”便會突然發作。但同樣和“口”有關的食物,卻能突破言語的限制,在你細嚼慢嚥的時候,於腦海裡建構一個時空背景,重返逝去的、美好的童年;或在聞到熟悉的味道時,想起一個思念已久的人。
這家餐館從此成了我下班後必去的地方,那裡的白粥、滷肉、春捲、飯粿和其他潮州菜,都讓我想起了阿嬤下廚的模樣。
我阿嬤生來愛下廚,哪怕是晚年患上青光眼,她也會逗趣地戴上泳鏡,在炊煙裊裊的廚房裡來回遊走,確保每道潮州菜都原汁原味。

然而,自她過世以後,過年必吃的傳統年菜早已換成了一桌子的西式料理,而我沒有繼承到她的任何手藝,就像老吉隆坡人沒辦法把這座城市的歷史完整地留存下來一樣。
我們註定是失落的一代。等高樓大廈像疊疊樂一樣取代了山海,壓垮了老建築;等書店成為只為打卡的聖地,讀寫變得越來越費力;等我們丟失了古早味,切斷了方言的臍帶;等我的孩子、孫子出生以後,我又能和他們分享什麼樣的故事呢?
注:本文原是英文,刊登於This is Southeast Asia網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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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在森林里面游走,经常会听闻千奇百怪的神话故事,有些警示人类提防妖魔鬼怪,有些颂扬祖灵与神明的庇佑。但在原住民的世界中,有一个角色既善又恶——它被认为能吞噬人类的灵魂,也被当作森林的守护者。
这个充满争议的“物种”拥有很多个名字。在北美洲,它被称为Bigfoot或Sasquatch;在喜马拉雅地区,它被称为Yeti;而在马来西亚,它的其中一个名字叫作Mawas。
没错,它就是那个频频在世界神话里出没,但未经证实的神秘生物“大脚怪”。关于Mawas的记载并不多,最早的文献可追溯到英殖民时期。当时,探险家曾在马来半岛内陆听闻原住民与大脚怪相遇的故事。这些纪录通常将它描述为一种6至10英尺高的生物,除了长着一身黑色或红色长毛、与人猿相似,还具有超自然力量,能在森林中迅速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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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年,柔佛州政府甚至成立了一支森林探险队伍,试图核实大脚怪的存在,而这也是我国史上首次搜寻神话里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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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不论柔佛州政府最终是否找到大脚怪,我最近倒是“遇见”了一只!不过,地点不在南部,而是雪兰莪州。几个月前,我应特姆安族艺术家Shaq Koyok的邀请,前往他的村子,一窥这只传说中的大脚怪,没想到它的模样既可爱又逗趣,和文献中的描述大相径庭。事实上,它是一个跨领域艺术企划“Awas Mawas”(小心大脚怪)的作品。发起人包括雕塑艺术家龚伟廉、视觉艺术家黄森林、剧场编剧Ayam Fared、社区艺术家Fairuz Sulaiman和表演艺术工作者Malin Faisal,并受到人人人鼓剧场的支持。
受到美国面包傀儡剧团的启发,该艺术团体在特姆安族和玛美丽族的村子各停留3周,与当地人探讨神话寓意和土地议题。期间,他们让孩子自由创作故事与绘制角色,再结合大人意见,然后一起利用纸皮箱、枯叶和竹条等环保材料制作踩街大偶,包括Mawas、特姆安族祖灵Moyang Lanjut和玛美丽族祖灵Moyang Tok Naning。


活动最后,这只“现代版Mawas”负责担任旁白,引领全村人文化游行,并由小朋友演绎两部内容各异的剧场作品,鼓励他们通过艺术实现自我赋权,同时让公众透过这场温柔的抗争,更深刻地理解原住民的集体困境。例如,特姆安族的剧本设定在村民熟睡之时,一群食人妖怪Kayek驾驶罗里巨兽(Lori Raksasa) 偷走他们的土地。隔天,村民与Kayek谈判失败,对方竟然用大火焚烧森林报复。无奈之下,村民只好进行hentak balai仪式,呼唤Moyang Lanjut帮忙,最终成功守护家园。

玛美丽族的故事背景则与油棕园紧密相连,讲述一个小男孩为了让爷爷雕刻祖灵面具而踏上寻找nyireh batu木材的旅程。途中,他遇到了一群伤心的螃蟹和蜗牛,得知这种树已经不复在。就在此时,Moyang Tok Naning突然现身,告诫他们,唯有让红树林重生,才能解救当前的困境。

由于与油棕树的谈判破裂,并遭到对方挑衅,村民和大蜗牛决定勇敢地撞破坚硬的围墙,让海水重新流入沿岸,淹没那些经济作物,最终让红树林死灰复燃。
无惧困难 原住民儿童吉隆坡街头抗议
或许是因为这个艺术企划反响热烈,Awas Mawas团队在今年2月将原住民的神话角色搬到吉隆坡街头,让城市人能近距离接触到这些边缘族群的故事。可惜的是,当天天公不作美,游行未开始便下起滂沱大雨,原定的户外活动被迫调整动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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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我拿着相机到现场支持,看起来有些狼狈。一来,雨势实在太大,拍摄变得极为困难;二来,吉隆坡的步行环境宛如“行人地狱”。尽管有执法人员协助开路,我仍为那两只 Moyang 捏了一把冷汗,生怕它们在半路“肢解”。


自建国以来,马来西亚政府一直以汽车为导向规划城市,发展计划频繁却缺乏整体考虑,导致行人在过马路时,经常面临生命危险。这种将“人”排除在外的建设方式不禁让我思考——它是否也无形中压制了社会运动的萌芽?毕竟,当人民连走上街头都变得困难重重,又如何抗议,如何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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