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晉恆／《浴火聖母院》人間是一個更為巨大的火場
2019年4月15日傍晚，巴黎聖母院發生火患，大火導致尖頂坍塌，中後部的木製屋頂完全燒燬。烈焰通宵蔓延，直至第二天清晨才被消防隊撲滅。屹立巴黎幾個世紀，承載厚重歷史的聖母院，一夕之間付之一炬，直叫巴黎市民、天主教徒及至全世界的人都甚為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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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聖母院失火那一夜，你在幹什麼？這是Netflix法劇《浴火聖母院》（Notre-Dame）結尾時，主角之一Max對那一夜的回顧，呼應他在開頭時常常喜歡提問的另一道問題：邁克爾傑克遜逝世那一天，你在幹什麼？
大事件被Max理解為時間長河的座標，對應巴黎聖母院前刻著POINT ZERO DES ROUTES DE FRANCE的“零點”（point zero），則是空間上的座標，全法國距離巴黎多遠，都是以這個點作為參照的。巴黎聖母院失火之夜，成為巴黎人生命中的共同記憶。沿著這個時間點，既可以往回，亦可以往前延伸，交織出不同人之間盤根錯節的人生之軌。
尋求救贖心靈
這便是《浴火聖母院》的情節設計。火舌爬升舔舐神聖的塔尖，火花如雪片翩翩降臨繁華的巴黎市區。每個巴黎人渺小若螻蟻，仰望這座信仰之塔逐漸坍塌，彷彿生命正要陷入心靈之虛無。此劇為群像故事，講述不同人在巴黎聖母院失火那一夜尋求救贖。Max的妻子病危，淪為毒蟲的女兒與他失聯已久，所以Max發了狂似地尋女，父女在錯綜複雜的巴黎街道玩起了迷藏。為了名利而背叛男友的記者Elena抵達現場時遭遇前男友，負疚的兩人即使再見亦無法彌合心痕。聖母院的大火切換到一艘難民船上的火堆，說的是敘利亞難民Bassem的悲劇。搖搖晃晃開往法國的船上，他體力不支昏倒過而後甦醒，卻再也找不回墜海的愛妻。
聖母院失火前一個月，劇集女主角Alice的另一半命喪火海，同為消防員的Alice和負責指揮的大隊長Ducourt深感愧疚，於是在這場拯救聖母院的拉鋸中，Alice和Ducourt都因為私人情感而失去專業判斷。Alice總是違抗命令，擅自作出冒險決定，只為讓死去的伴侶“為她感到驕傲”。Ducourt不想再犧牲任何下屬，所以當聖母院連帶其中的文物要被火魔吞噬之際，他仍然堅持“世間所有建築物都可以重建，但人死不能復生”。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座等待撲滅的火場。
通往天堂的救贖之途，每個人都需要歷經犧牲。《哥林多前書》第3章15節：“原來主的日子要在火中出現，這火要試驗各人的工程怎樣。誰在那根基上所建築的工程，若存得住，他必要獲得賞報；但誰的工程若被焚燬了，他就要受到損失，他自己固然可得救，可是仍像從火中經過的一樣。”《浴火聖母院》不再歌頌消防員的英雄主義，披露的更多是普通人在面對死亡時的心理糾葛。聖母院沒有市民受困，冒死進入火場，更多是為了拯救文物。人命與歷史遺物，孰輕孰重？
為了得到有關女兒的情報，Max自甘成為地下拳擊賽的人肉沙包；為了職業巔峰，Elena潛入火場進行獨家報道；女隊長衝入火場救出Alice，雙膝下跪的畫面，仿擬著名的“聖母憐子像”。與小人物高尚的自我犧牲精神呈現相對的，則是體制把人當成棋子的黑箱操作。大隊長Ducourt批判政客“只懂期待奇蹟”，而媒體則為獲得獨家畫面，漠視記者Alice的安危。遺憾的是，劇集對政治操縱的刻畫甚少。
人類盼望的救贖
《浴火聖母院》只有6集，若要為每個角色說好故事，實在有些侷促，所以才出現支線繁雜，刻畫單薄的缺點。故事和畫面的反覆轉換，令人眼花繚亂所以難以投入。雖言如此，這部劇亦不適宜再拉長成10集，因之會過於沉悶冗長，反倒更適合移除一些角色，再將之凝縮成一部 電影。
聖母院目前正在重建，預計明年重新開放。生而為人，每一顆傷痕累累的心無一不是一座座巨大的有待重修的火場。從這個隱喻理解這個群像故事，火勢撲滅後的第一縷曙光，寄望著的可能是每一個人類盼望已久的救贖時刻。無論是走失的親人、消隕的愛情還是理想的幻滅，天亮後，我們脆弱卻堅韌，堅信會再一次擎起那個高聳入雲，企圖抵達天堂的塔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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