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入新的一年,我暗下決心,多喝中國茶少喝酒,培元養氣,如同飛船在外太空準備跨入新航道。
近年來偶爾會出現心力不濟的狀態,外在大環境看來也是挑戰處處。但我始終是樂觀線條粗的人,危機雖然看似處處,但桃花源深處不也是豁然開朗生機勃勃嗎?我決定調整作息,少喝酒少應酬,開始泡茶重拾筆耕的磨練,持續晨泳,偶爾冥想煉心,甚至一度想撿起粗拙的畫筆畫出心底荒亂焦躁與不安,但隱隱然卻透露預言新世界的面象,就像韓國漫畫家金坎比與黃英燦筆下的《Sweet Home》極猙獰卻又溫柔深情的怪物電影,我突然有想畫畫的慾望了,想開始向老婆與女兒學習最原始的筆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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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我開始重看村上春樹的《舞!舞!舞!》,我太喜歡這部小說了。這個淺閱讀的時代,據說越來越少年輕人會願意耐心閱讀數萬字以上的長篇小說,但我個人還是很喜歡,每次沉浸在長篇小說裡,我彷彿潛入深海秘境,那裡只有我一個人是隱形的,所有生物繼續它們的生猛生活。這部《舞!舞!舞!》書頁內標示我老早在1997年的臺北木柵政大書城買下,我一直以為我讀完了但其實沒有,這上下兩冊的書就隨著我大學畢業移居到臺南念研究所,那時候我們紀錄片研究所裡頭至少有一半是怪胎,不合群,輕視規則,討厭各種社會框架,其中有一位很會烤肉長得很豪邁但笑起來像個小男孩的三十多歲學長,後來沒有拍出很厲害的紀錄片,卻在2017年自編自導拍出劇情長片《大佛普拉斯》,得了臺北電影節百萬首獎,後來又得了香港金像獎最佳兩岸華語片。
蓋在恍如桃花源秘境的研究所,像是一座怪物俱樂部,那時候我區區30歲,手裡拿著輕便型攝影機心裡有著許多劇本像跑馬燈在輪播,但除了窩在恐怖幽靜的器材大樓深夜剪片,偶爾被拉去校外四合院吃烤肉喝廉價啤酒,我的30歲世代,始終沒有拍出獲得掌聲的作品,連自己都懶得鼓掌那種。
《舞!舞!舞!》說的是男主角到札幌尋找一家名叫《海豚飯店》的酒店,這酒店原址變成宏偉的新形態酒店,本來以為已經消失的海豚酒店卻以另一種形式存在著。裡頭出現的羊男對著男主角說:只要音樂響起,就儘管跳下去吧,明白我的話嗎?跳舞,不停地跳舞,不要考慮為什麼跳……
不要想太多的切實生活
我在1997年買下這部書時可能並沒有看懂,直到疫情嚴峻的2020年待在店裡窮極無聊時把書抽出來重讀,讀到羊男的喻示時彷彿聽到遠方鼓聲,羊男說的跳舞和切實的生活似乎可以畫上等號,就切實的生活吧,不要想太多的切實生活下去,就會看到撥開迷霧的微光。
這部充滿各種死亡氣息的小說,卻好像是最具生命韌性的小說,讀著讀著像孫悟空被菩提老祖敲了三下頭,硬邦邦的頭殼被敲出預期外的火花,燦爛的火花。
我端出鄰居安迪兄贈送的龍井茶,茶香四溢,心裡好像有一小塊混沌初開的石頭在悄悄滾動,老迪倫的歌老早就跟我們說滾動的石頭,孤身一人,不斷滾動,尋找歸鄉之路,我比這石頭幸運的是我已經不是孤身一人了。我跟老婆說,不如讓我們來靜靜喝一壺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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