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馬來西亞的學科建制似乎是為了滿足職場實際需求,大學生一畢業生就能直接投入職場。
我們看到以就業為導向的學科建制裡,並沒有哲學的容身之處。那我幹嘛要學?它的無用是一種大用嗎?如果哲學有用,它的價值在哪裡?在人生的各種難題上又提供了什麼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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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問題來了。什麼樣的人才適合讀哲學系?為什麼馬來西亞的教育制度裡並沒有哲學系?一直以來,馬來西亞的學科建制似乎是為了滿足職場實際需求。最初殖民者建立的主要目的是培養當地官員,因此我們看到初期的大學著重在語言學和歷史學,並沒有設立哲學系,新紀元媒體傳播與影視演藝學院院長廖朝驥說。
為了讓畢業生直接投入職場,以解決當時社會上的實際問題,大學學科建制滿足職場需求似乎理所當然。但我們腳下的,這片充斥著政治與種族議題的社會難道就不需要哲學嗎?他笑說:“這是一個假問題。”
“應該要問,你需要哲學的什麼?”
哲學還是一切學問之母嗎?
“我們的人文社會科學制度是英國殖民者留下的遺產,當初以培訓英語官僚為目的,因此歷史學和語言學被視為人文社會科學的主軸;其他領域如社會學、人類學則在後來才逐漸建立。”
在這裡,歷史是學問的根本;但在西方,一切學問之母是哲學。西方現代大學最早由宗教機構創立,教育的目的更像是培訓神職人員,而神學和哲學成為基本訓練內容。
大約在14至15世紀的歐洲,特別是在德國、英國、法國等地,大學的建立開始考慮多元化學科。在這個時期,歐洲的大學紛紛設立人文學院,這些學院的成立是為了滿足社會上對知識分子的需求,並提供更廣泛的學科訓練。
因此當我們說學問、知識,它源於希臘,亦是我們所熟知的“Knowledge”。“希臘是在什麼地方討論這個問題呢?是在哲學。一切學問的起源就是我們對於世界的好奇、觀察,以及探索終極的目的與學問。”
後來學科有了分支,哲學始終是主幹。回到馬來西亞,博士學位就叫做Doctor of Philosophy,照字面翻譯不正是“哲學博士”?在你以為滿大街都是哲學博士的時候,其實它意指最頂級的學位授予 ,也必然是學問終極式的談論。
讀完哲學只能去賣面?
我們看到以就業為導向的學科建制裡,並沒有哲學的容身之處。那我幹嘛要學?它的無用是一種大用嗎?
南方大學學院學生事務處副主任陳鳴諍說:“思考哲學的有用與無用,這樣的提問方式是帶著某種工具性、目的性的思維方式去看待念哲學。”
而往往一個問題來到面前,南方大學學院語言及通識教育學系高級講師李曉雲採取的第一個舉動永遠不會是回答,而是先思考:“確定我真的瞭解這個問題。”
因此他們先分析“有用”與“無用”所指為何,“如果有用指的是我可以立刻從哲學換取物質上的資源,比如工作或金錢,那當然哲學是沒有用的。但它是很重要的生命資源,它可以讓你有很豐富的思考工具,那哲學是有用的。”
想像哲學是一把刀, 它的價值是要切菜,而當我們把刀拿去炒菜,它自然就沒辦法達到效果。“哲學可以讓我們思考比較深刻的東西,比如人類共同幸福的問題或道德上的困惑。”陳鳴諍說。
翻開報紙或是求職網站,幾乎沒有可與哲學直接對口的工作類型。此時,手握哲學文憑畢業的價值在哪裡?李曉雲表示:“你必須透過一些管道進入相關的領域,有機會讓你發揮價值才會被看到。但在那之前,哲學的文憑就不一定能夠給到你這樣的入場券。”
大學生是什麼?知識分子,或執照就業人士?
英殖民政府設立的學科建制沒有哲學,“先天不足”但為何後天不能添加?廖朝驥談起較重視人文社科的本地大學如馬大、理大、國民大學等,唯獨沒有哲學系。“難道馬來西亞的社會不需要哲學嗎?在馬來西亞高等教育部的認知裡,大學教育為了就業而準備。為什麼有政治系,因為有政治家;為什麼有宗教系,因為我們可以培養ustaz。”
重就業導向,輕人文社科,始終回到市場上有沒有這樣的一個職缺。然而長遠來看,這種趨勢是否會導致馬來西亞大學生更傾向於追求職業技能和實踐,而較少強調基礎研究和哲學思辨?這時他問:“大學生是知識分子,還是有證照的就業人士?”
當假設變成真理?人們甘於被數據定義
時至今日,人文社科不再被賦予學問的皇冠。“歷史學再了不起,它似乎只能解釋過去,可是沒有人用歷史學來開創未來。”廖朝驥說。
能夠開創未來的,是日新月異的科技嗎?“這是一個假設,但這個假設已經成真,變成所謂真理。”
而曾經,解釋未來的不是科技,正是人文社科——人類文明的演進、人類社會制度的變化,即使到了今天它的解釋效力依然存在,只是跟隨並且願意實踐的人變少了,因為它沒有科技來得快。
“例如我發明了一個軟件,我覺得可以改變你的生活,當有20億的人下載就改變啦,親愛的不是這樣嗎?”他笑。
彷彿我們都是科學宗教的信徒,全然相信科學,視為心中真理。這是我們對於現當代社會生活的一種假設,甚至我們也不去反省這個假設:比如身體不舒服,我們最先想到的會不會是去看醫生?它有效而直接。“看了醫生以後,你就會做各種各樣的數據列表。看著數據,對自己說哦我明白了。”他答。
“我就是有病,病症是abcdefg。”(並繼續沉浸在這樣的相信與自我安慰中……幸好有病才有藥醫,才能解決)
這難道不是我們追求的有效?“但有效的意義在於,協助你理解你的狀態嗎?還是方便對自己或他人解釋?還是這個有效就是一個眼見為憑的數據列表嗎?最讓我們覺得不可思議的,是這個數據竟然就定義了你,並且輕易地複製了你。”
廖朝驥接著說,“曾經哲學討論中極欲擊破的現象與問題,現在都變成真理了,這才是我覺得真正的惡夢。”
讀哲學的條件之一:生存處境極不安定感
“焦慮、對自己的生存處境有一種極大的不安定感,你才會覺得哲學系的訓練是你需要的。”廖朝驥說。
這個時代有太多選擇,什麼樣的你才真正需要它?“如果你只是對某些現象較感興趣, 比如對社會處理勞工問題有感,社會學系能相對應;或對經濟社會的剝削感到不公,經濟學或政治學也能直接關聯。”
身為過來人,他表示:“你需要對生存有基本的焦慮,而這焦慮不是某一學科可以解決,你才會主動從偉大的心靈裡面去獲取處理焦慮的方法。”
他笑說:“幾乎每個哲學家都是重度焦慮患者。”但焦慮光譜寬,或許只是情緒的體現,甚至從古希臘、古羅馬直至近代,哲學家對自殺的問題都爭辯不休——是怯懦不義之舉,抑或展現自由?
斯賓諾莎說:“自由的人絕少想到死”,康德更認為通過毀滅自己來逃避痛苦是利己行為,我們的義務是選擇生命。
思考本身就是痛苦的事,但哲學可以幫助你把話說清楚。焦慮是人在做規劃改變的必經過程,焦慮迫使你思考,但廖朝驥強調:思考不是感官世界選擇帶來的焦慮,比如我今天要喝珍奶去冰還是熱美式?而是直接的叩問——我!為!什!麼!要!喝?
結語:活著就是要懷疑?
我們還會懷疑嗎?還是更擅長理所當然地活?我們現在都偏向一種簡單粗暴的方式去解決問題,似乎反對就是質疑;但在哲學訓練裡,反對從來只是一種意見。
廖朝驥說:“現在的人已經不太懷疑了,因為懷疑很累。你再懷疑多了,還容易被冠上一個名字,叫憂鬱症不是嗎?你只要開始對這個世間的一切產生質疑,乃至於不想當下做判斷,覺得要退一點,大家就會覺得說你是不是患上了憂鬱。
人們都覺得要理所當然地活著,可是哲學系從一開始就告訴你,沒有人是應該理所當然地活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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