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豪／老上海的派頭

為何我會這麼說呢？首先，劇中爺叔的背景是金科長的姑丈，在新中國前就已經在上海灘混得風生水起，年輕時在外灘27號外貿局更是叱吒風雲。作為一個見過世面的老江湖，自然曉得什麼才是真正的腔調。

更關鍵的是，爺叔正式傳授寶總的第一門課：“上海人做生意，講究的是派頭、噱頭、苗頭。”這個精彩片段的對白，並不是劇本原創，也不是《繁花》小說作者金宇澄的手筆。這一大段一針見血的臺詞，摘自木心先生的散文代表作《上海賦》。

穿西裝要人穿衣，不讓衣穿人

作為時代的經歷者，木心先生的《上海賦》很好地從側面描述了這座別具一格的城市。原文部分非常詳盡，電視劇只是摘取了一些精華，但已足夠精彩。

“西裝第一要講料作，一定要英紡，純羊毛的。夏天，派立斯、凡立丁；冬天，法蘭絨、軋別丁、舍維呢，都要英國花呢的。”

一件好的西裝，除了版型工藝，好的面料是最基礎的門檻。面料，就是指用來製作服裝鞋帽的材料。爺叔要求的英紡，就是指英國生產的面料。木心先生的原文有提到：“當年是以英國為經典，老中紳士就之；法國式為摩登，公子哥兒趨之；意大利式為別緻，玩家騎師悅之。”

在那個講究的時代，上海人首選的必定是英式西裝、英國面料。派立斯Palace和凡立丁Valitin都是比較輕薄的羊毛平紋面料，適合製作夏季西裝。派立斯輕薄、混色，多數是中灰色、淺灰色；凡立丁則是以素色為主，抗皺和透氣強，所以也被稱為“熱帶羊毛面料（Wool Tropical Fabric）”。

法蘭絨Flannel，表面有絨毛覆蓋，是秋冬天西裝套裝常用的面料。軋別丁Gabardine，發明人就是Burberry的創始人ThomasBurberry，是一種斜紋面料，防水較強，所以一般都用來製作外套或大衣。舍維呢Cheviot，是用蘇格蘭Cheviot綿羊毛做成的面料，精紡的可做成法蘭絨，粗紡的可以做花呢。花呢Tweed，則是英倫三島中最經典的面料，防潮耐用，是傳統英國上流階級戶外服裝的常用面料。

“三件套、兩件套雙排扣；夾裡要全裡、這件做半里；貼袋、插袋；墊肩要全羊毛的，棉花不進門。”

西裝套裝分三件套和兩件套，三件套就是外套、馬甲加西褲，兩件套則是少了馬甲。西裝外套里布和麵料之間需要加一塊襯布來支撐，看起來才會顯得挺拔有胸肌。全裡FullCanvas，適合冬天和正式場合；半里HalfCanvas，則比較適合夏天和休閒穿。

貼袋就是用同樣面料放在外套上作為口袋，有明顯縫線，適合休閒穿；插袋則是在衣料上開個口，利用內襯布做成口袋，不影響外觀結構，適合正式場合。墊肩的主要作用是讓西裝的肩膀處看上去平整、好看，全羊毛的品質自然比棉花高，但價格昂貴。即使裡邊的外人看不到，也得由內到外都是全羊毛，這就是老上海人的腔調。

“穿西裝要人穿衣，不讓衣穿人。要遠看、近看、站著看好看，走起來不好看，不靈。襯衫要現燙現穿，才夠挺括。”

這段很容易理解，每個人的身材體型都不同，只有定製的才能貼身，長短合適。尺寸不符的成衣或者太搶戲的衣服，只會變成衣穿人，被人嘲笑。一套合適的西裝，必須站著、走著、坐著都好看。

“穿鞋先拿鞋拔。寧可衣裳蹩腳，皮鞋無論如何要講究，見客必須要全副行頭。”

皮鞋的部分有機會我再單獨寫一篇，今天就先不展開了。這一身行頭，成為劇中阿寶遊走於上海的派頭，自此成為了住在和平飯店72號套房中的港商寶總。

這部電視劇孰好孰壞，大家自有評價，但其中對上海人腔調的拿捏可圈可點，值得一看。

對了！這部劇必須看滬語版的，只有那軟軟糯糯的上海話才能體現上海特有的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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