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问世一年后,太宰治投入玉川上水。对高敏人来说,离开或是最幸福的。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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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为太宰治只是废的,大概不曾读过这部以情人日记为蓝本,由书信日记组成的小说。
故事发生在秩序混乱的战后日本,民众对天皇的信仰日渐薄弱,曾经辉煌的贵族在宪法改革下失去了原有的一切,包括身分和家财。“贵族”一词于平头百姓而言极遥远,未必能够体会故事人物的矛盾与彷徨。但试想像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甚至用以自我定义了大半辈子的,在一夕间被剥夺,或能理解那令人痛苦不安的尴尬窘境。
这项改革是对贵族融入平民生活的大考验,同时也是对平民接纳昔日贵族的大考验。其中的矛盾点就在于平民一方面羡慕贵族非凡气质与光鲜身分,同时又歧视贵族对民生的一无所知;贵族渴望平民的接纳,却又放不下尊严和骄傲。在这样的情形底下,和子的母亲选择逃避。她的心早随着丈夫一起死去,留下的只是一副高雅的躯壳——就像她最爱的玫瑰那样优雅而骄傲地凋零。
和子是个在面对丈夫的猜忌诋毁时,毅然离婚的坚毅女子。为让母亲安享晚年,她抛去贵族身分,与村民一同下田劳作。她敢于承担过失,无惧村民批评,认真自我反省。她相中上原先生这个跌落泥沼,还玩得一身污秽的凡俗人物,企图怀上一个凡俗人的骨肉。在她眼里,孩子是她完全成为平民的见证,也是她走完人生下半场的唯一动力。因此在目的达成后,她直接断绝来往,对他的昵称也由原来亲昵的M.C.(My Child)改成了戏谑的M.C.(My Comedian)。
从军归来的直治是太宰治的自我投射。他老早看清所谓贵族只是虚伪不堪的高级乞丐,他所追求的是不装模作样的精神贵族。可惜他所生活的环境,乃至整个社会,都少不了曲意逢迎和粉饰太平。而人只相信自己所愿意相信的,就像第三章的〈夕颜日志〉:“我故作早熟,人们传言我早熟。我假装懒惰,人们传言我很懒惰。我假装不会写小说,人们传言我不会写。然而,当我真的很痛苦,不禁呻吟时,人们传言我假装痛苦。”
是否像极世人对太宰治的刻板印象?
动乱年代,贵族光环并未给他带来任何优势,反倒让他过早见识人间丑恶。他理应为自己的贵族身分感到骄傲,可是贵族的虚伪令他自觉污秽不堪。他渴望被平民接纳,可无法全然抛去已深入骨髓的贵族思想。他勤奋上进,却被身边人认为不合群。他不好意思占人便宜,结果又被曲解成是故作高傲。
他夹在贵族与平民之间,似一个半人半兽的尴尬存在。终其一生都在寻求被接纳,至死都抛不开时代变迁给他套上的两道精神枷锁——没落的贵族身分,还有对自我沦丧的不甘。
《斜阳》问世一年后,太宰治投入玉川上水。对高敏人来说,离开或是最幸福的。只是,世上大约再无人能似他那般粗暴地揭穿世人的懦弱与无情,更不会再有人能如此温柔而绝望地说:
没有虚饰也没有客套,一个人自尊自傲地活着。这样的生活方式,我觉得很好,然而我毫无办法。——〈水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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