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电视还没普及的年代,每当一个地区有大戏,人人扶老携幼去看。捧着一个小木椅,叫上隔壁家的小朋友,就一起走到家附近的戏台。那些热闹的岁月,如今已沉睡在历史;梆子和堂鼓的声音奏起,花旦或小生从帘幕后翩翩出场。然而台下的喧嚣场景已不再,不禁听到有人问:是演给人还是神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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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道:本刊 梁馨元
摄影:本报 陈敬晖
影音:本刊 陈愐壮
“60年代,我还在新加坡南艺戏团的时候,每一次出团都是40人坐一辆巴士。我们做戏啊,看到下面有人,就有心情演得更好。”新燕华歌仔戏创办人郑秀凤回忆起说。
歌仔戏最重要的部分,就是庆祝神诞。采访当天,适逢惠泽尊王神诞大典,百年老庙泗岩沫南阳宫在农历十二月十九至廿二日开了3天的歌仔戏台。郑秀凤的丈夫叶谋经常年随她出团,也在戏班里伴奏。
农历六月到十月较多神诞──“七月有普度,八月中秋,九月一定有九皇爷诞。”他们早已熟悉各路神明的诞辰,如天后娘娘、齐天大圣、大伯公等,然而年底较为冷清。神明诞辰,庙宇都会找戏班来做戏酬神,一般上以《三仙会》或《醉八仙》开场。
歌仔戏演出可分为“日戏”与“夜戏”两场,日戏演出时间一般由下午2点半至5点,采访当天下午演的是《兄妹情》;夜戏演的则是《兄弟双状元》,从晚上8点演至11点。
踏上后台,除了他们带来的家当,中央显眼的位置还有一个小神台。叶谋经表示,“那是戏神田都元帅,前面拜的是海弟,拜八仙那天会把它放进庙里祝寿。”不同戏种供奉不同神明,如南管以孟府郎君为主神、粤剧以马天君为主神等。
在民间,人们多以歌舞、杂剧、鼓乐等娱神活动来酬谢神的佑护。除了练武唱戏,歌仔戏还有一个重要的环节就是“跳加冠”。郑秀凤除了唱戏、学武,还自学了“跳加冠”;头戴面具,扮成禄星的模样,拿出“天官赐福”的条幅,祝寿之余也会带来好意头。
戏班后台 人间烟火
戏班生活总是到处去,时而寂寥时而热闹。“我们去过柔佛古庙的行宫,那时有5个戏班成一排。但是你知道吗?我们晚上就睡在台上,四周都是坟墓。”叶谋经回忆起笑说。
柔佛古庙供奉元天上帝、洪仙大帝、感天大帝、华光大帝以及赵大元帅,分别象征5个不同籍贯的人相互合作,那就是“广肇帮”,“福建帮”,“客家帮”,“潮州帮”和“海南帮”。因此游神时会请5种戏班,那也是郑秀凤独特的经验之一。
歌仔戏是常见的福建酬神戏班,往往一出团就是两三天,他们从南马峇株巴辖来,一行包括演员、乐手、工作人员8至10人,租了一辆类似搬家用的大罗里,南下北上地移动。
采访前一晚深夜,叶谋经传信息来:我们已经在台上了,明天见。本以为戏班习惯安排在夜晚设置舞台,岂料抵达后才发现──庙宇与舞台即是他们的落脚处。“有些人会租酒店给我们,但我们说不用啦,就住在这里。”郑秀凤笑说。
舞台用帘幕与帆布隔成前后两个部分,前半部面向观众,挂上了“新燕华歌仔戏”的布幕;后半部则是满满的人间烟火味──折叠床、蚊帐、毛巾、草席、化妆柜、电饭煲、麻将台、热水壶、Kopi-O……演员洗澡就在庙宇的厕所。
郑秀凤十五六岁进戏班学习,如今年近80,新燕华也演了40年。“做戏的人来来去去,但她跟了我也要40年。”郑秀凤指向其中一名女演员。
她对做戏的热情亦是60年如一日。儿时逢年过节到庙宇看戏,因为喜欢,往往开台前后她会跑上后台,站在一角看演员化妆、穿衣、打理头发。
“我就站在那边,说你们打扮得好美啊。他们问我,每天晚上都看到你,你喜欢做戏吗?我说喜欢。”郑秀凤回忆起笑说。
少时学艺 戏班自有一套规矩
因此她先到新加坡南艺闽剧团学戏,再跟随干父母到双飞燕剧团。在那里,郑秀凤开始习武,“早上5点起来跑圈,跑完之后就练踢脚、练腰力,这些基本功练好之后,走路的姿态才会美。”
年轻时在戏班学一天薪水五毛钱。“有时禁水,我们半夜要起来洗戏服,做完戏了要帮演员擦头、卸妆,要学的东西很多。”她说。
就连换戏服也有一套规矩,也成了郑秀凤60年来的习惯──先着白衣白裤再化妆,最后才披上戏服。也因礼佛的关系,郑秀凤常年茹素,“穿着这套白衣白裤,感觉整个人会比较轻松。”但她笑说:“现在这套规矩不一定有人跟咯,可能穿着普通T恤就套上戏服也有。”
永春人功德戏示孝心
功德戏也是歌仔戏的一部分,亦是永春人的习俗。“在巴生很多永春人会做功德戏,表示3年孝期圆满,保佑过世的父母早日升天,还可以给子孙积福。”
说起闽南语系剧种,除了歌仔戏,还有历史悠久的泉州梨园戏、高甲戏等,更传统的则是泉州傀儡戏。郑秀凤用福建话说了几次“ka-lí-hì”,说的是提线木偶戏;在泉州“嘉礼戏”是民间百姓与天地神灵沟通的桥梁,也常用于祭祀礼仪。
戏班演员越来越少,许多剧都无法上演。“木偶戏只是需要用手抓住,灵活地摇动就可以演了,还不用化妆。所以很多大班戏不够人,木偶戏反而可以演。”郑秀凤说。
兴盛期间全马约有20班闽剧团,活跃的目前尚有13班,即麻坡的麒麟、金玉元、美虹、银星;峇株巴辖的新赛凤、新燕华、新美凤、中丰、新艺声、凤仙社、双飞凤;槟城的雅声以及吉隆坡的西江月。
西江月歌仔戏剧团的创办人正是郑秀凤的干儿子,在她身边学艺10年,如今提起她仍是一脸欣慰。“现在他自己开班了,有时遇到不熟悉的,还是会打电话问我。”她笑着说。
即兴对话 演出人间世
歌仔戏的行当原只有小生、小丑及小旦,后来被其他剧种影响,出现了更多如“苦旦”、“老旦”、“三八旦”等角色,上演武戏的则称之为“武旦”。但郑秀凤说,现在武戏难演,一是戏班成员不足,二是武艺难学,因此演的多是家庭剧。
而演了这么多年,许多剧本早已烙在心中,因此于她而言,许多家庭剧好比即兴对话:“你问我为什么来这里,我再唱给你听。或者他问我家里还有谁,我说谁都没剩下,就只有我自己一个,希望总有一天上京当官,可以光耀门楣。”
《三进士》《宝莲灯》等熟知的剧本,讲的莫过于人间世──如当官的一家三口、母亲逝世、家庭悲剧、命途多舛……但她说,演出的时候只能把自己想像成角色,而不能完全代入自己的故事,“不然想起我母亲去世的时候,真的会伤心得说不出话来。”
“忘了几年前,我做一场功德戏,唱了一段之后看到下面的人在擦眼泪。后来他们就说,这些声音和故事唱出了他们的心声。”郑秀凤缓缓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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