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 7:20am 25/02/2024

林福炎教授.公僕退休金: 切勿輕言廢除

筆者讚揚政府對制度改革的決心，有勇氣提出廢除公僕退休金。但制度改革是任重道遠之功，切勿操之過急，切勿輕言廢除。就如要摸老虎屁股，請慢一點，請溫柔一點。

農曆新年前，政府提出將廢除新聘公務員的退休金，以繳納公積金代替，更語重心長的指出，如果不取消公僕退休金，政府財政將面臨破產風險，更以數據顯示，到2040年，即16年後，我國的公僕退休金年度支出將達到天文數字的2400億令吉！因此，政府迫切需要進行改革，新聘公僕將沒有退休金。社會各方紛紛表示支持（當然民事職總和在野黨除外）。

公僕退休金制度似乎是不可持續，造成了政府沉重的財政負擔，看起來此制度是該廢除。然而，我們不禁自問，如果公僕退休金制度不可持續，是沉重負擔，為什麼這個制度還能在許多國家（尤其是先進國）從數百年前存在迄今呢？一個財政制度如能存在數百年迄今，它必有其優勢，並且必是可持續的。

從退休金經濟學（Economics of pensions）的角度來看，退休金制度可提供經濟激勵，讓僱主（即政府）吸引和留住人才。

與私人界員工相比，總體上，我國公僕待遇較低，晉升概率也較低，通常沒有年終花紅，但有個優點，具有退休金。在這種情況下，退休金就成了公僕報酬中的重要部分。因此一位人才，在考慮接受政府或私人界工作的時候，退休金成為了重要的因素。我們預計一些低風險偏好（Low risk preferences）的人才，將會選擇公僕工作。低風險偏好意味著低時間偏好（Low time preferences），對未來消費的偏好高於當前消費，傾向於消費平滑化（Consumption smoothing）和降低老年消費的不確定性，所以退休金會是他們的最佳選擇。反過來說，高風險偏好的人才，將會選擇私人界的工作，於是政府與私人界將各得其所需之人才。

如果我們廢除公僕退休金，政府要如何吸引人才？人才也是經濟人，經濟激勵在他們的工作領域選擇中發揮著重要的作用。此外，公共服務部門規模較大，一些部門資本投資較密集，招聘和培訓成本也相對較高，所以政府須儘量減少其員工流動率。各位試想想，一個員工流動率很高的警察部隊（或公立大學），會發生什麼事？當一個公僕考慮辭職時，退休金是其辭職的機會成本之一，這將會增加其辭職成本，降低離職率，減少員工流動。

所以從長遠來看，廢除新聘公僕退休金，以繳納公積金代替，將導致公共服務部門人才流失。庸才將充斥政府部門，最擔心的是可能發生“庸才驅逐人才”的現象。根據格雷欣法則(Gresham’s Law)，如果市場上有兩種硬幣（貨幣），一是良幣，其金或銀成色足，實際價值高於其面值。二是劣幣，成色不足，實際價值低，人們將使用劣幣，收藏良幣，並將良幣熔化，取出其金或銀，出售以獲利。慢慢地，良幣就會從市場上消失，只剩劣幣，造成劣幣驅逐良幣的現象。

沒有了退休金制度，政府部門將無法吸引新人才，公僕平均生產率降低，工資停滯，更加吸引不到人才，現有的人才也將離職，形成了一個人才流失的螺旋。最後庸才將驅逐人才！沒有高效能與高生產力的公共服務部門，我國如何實現先進繁榮國的願景？其他的制度改革也將是事倍功半！

你可能會問，如果公僕退休金制度在理論和實證上都這麼美好，為什麼退休金會在我國造成沉重的財政負擔？答案是在於我國公僕退休金制度的繳費機制落伍，不夠完善。

我國公僕享受固定收益（Defined benefit）退休金，但公僕本身沒有繳費，只由有關當局（聯邦，州與地方政府，法定與指定機構）繳費於公務員退休基金局（KWAP）。例如，聯邦政府每年繳納年度薪金總預算的5%，其他當局每月繳納僱員基本月薪的17.5%。由於有關當局的收入來自稅收，所以這是屬於現收現付型（Pay-As-You-Go），老一代的退休金繳費機制。這是一個典型的”老子有錢”繳費機制。在公僕人數龐大和社會走向老齡化的情況下，這繳費機制是不可持續。現代的退休金制度早已拋棄了現收現付的繳費制，實施員工與僱主共同繳費，以達到可持續的目標。所以公僕退休金制度不應輕言廢除，我們只需要改善其繳費機制。

最近讀了一項關於我國公僕退休金的研究，此研究發現只要將聯邦政府的5%繳費增至13%和延長享有退休金資格的最低服務期限，從15年延至20年，我國就可達到可持續性的公僕退休金制度。這增加的8%（13%-5%）繳費可由公僕繳納。在當前的公積金制度下，僱主（政府）需繳納13%月薪總額（包括津貼，高於基本月薪），而員工（公僕）需繳納9%月薪總額。相比之下，雙方的繳費都增加，對雙方都不利，為什麼我們還要以公積金替代退休金呢？我們只需要改革繳費機制，就可實現雙贏，無需廢除退休金制度。

筆者讚揚政府對制度改革的決心，有勇氣提出廢除公僕退休金。但制度改革是任重道遠之功，切勿操之過急，切勿輕言廢除。就如要摸老虎屁股，請慢一點，請溫柔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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