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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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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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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 9:01am 27/02/2024

自我检测

散文

胃痛

急症室

邱向红

半夜求医

医院护士

邱向紅/急症室夜行

作者:邱向红

抵達之後,才發現這裡的急診部門跟我想像的不太一樣。要說想像,其實只是大腦自動收集及複製過去在影視媒體上所見,最終疊加出的一個幻象。

急診大門上的“KECEMASAN”像被鍍上一層褪色的紅光,視覺上傳達不出意思背後的火急火燎之感。底下分幾處站立的人影,或夾著煙,或窸窸窣窣咀嚼著各自的語言。除了救護車專用道,入口外的馬路邊都是違規停放的車輛。會夜半來看急診的人,想必也不耐煩多轉幾圈去到樓層的停車場。C估計也是這麼想,便先讓我在門口下車,自己找停車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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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入診廳,天花板的日光燈有一半是滅的。凌晨一點多的等候區,只剩下寥寥幾人,委身於昏暗的燈光下。都是孤魂野鬼,只求一碗投胎轉世的湯藥,好不再被這一世的疾病孽緣纏身。

遠處半遮半掩的幾個房間內,影影綽綽有人在走動。我看見其中兩個櫃檯有人,便走過去詢問登記處在哪兒。穿護士制服的女子咕噥了幾句,大概是要我去門口那裡等。我知她不太想理會,目光轉向另個窗口裡的人。男人另一邊的側臉被電腦熒幕映照著,背光這一邊的輪廓被黑暗渲染得模糊。他把肩膀縮得很低,似乎也想借著昏暗的燈光隱藏自己。

我有些絕望,胃裡的翻攪已讓我沒法繼續挺直腰桿,索性轉身隨意挑了個空位坐下。耳旁的空氣冷颼颼的,我把頭壓向雙膝。真希望C快點過來。

怎麼坐在這兒,登記了嗎。C輕輕抓著我的肩膀。

不知道,他們叫我坐在這裡等。

C跑到同樣的櫃檯,把剛剛那兩人從黑暗中喚出。看樣子沒問幾句,又走了回來,估計是一樣的結果。或許你是幽靈,他們才視你如無物。

那裡是登記櫃檯,他們說要等一下,C指著另一邊說道。我這才發現大門口的右側還有個登記窗口,看上去還以為是剛從舞臺後方推出來的佈景,還未完全進入光照範圍。

等了一會了,終於來了個護士。C陪著我走向登記櫃檯,往同個方向並行的還有一對印裔夫妻。見妻子挺著肚子,我把腳步放得更慢。排隊的當兒,他們說什麼我沒聽清,目光始終落在妻子圓鼓鼓的肚子上。

似乎感覺胃壁在繃緊,我下意識捂著肚子,突然害怕裡頭也有個不明生物在搗鬼。

我把身分證推入登記窗口,靜待審問。我想起每一次看病,C都提醒我要儘可能跟醫生具體描述,才不會遺漏任何症狀導致誤診。而看急診,更需要迫切的理由,得把情況說得嚴重些才好。總歸是要把此生行過的善積過的德交代清楚,才能獲得轉世的資格。

什麼症狀?說這句話時,她頭也不抬。

胃裡又一陣翻攪,來的正是時候。我使盡全力將疼痛從胃裡擠壓出,經由口腔往外吐成一字一句的、零碎的馬來語:肚子痛,腹部中間,早上開始,白天沒那麼嚴重,晚飯後加劇,痛得睡不著,每10分鐘一次,每次15秒左右。我用上了我所記得的馬來語單詞細說我的情況。櫃檯護士一面聽一面在鍵盤上啪啪敲打,敲出了大廳最響亮、最有節奏的聲音。

領到排隊號碼,等同於這副身軀得到急診認證,接下來只需要等待。

睡不著啊?這是20分鐘後醫生見到我的第一句話。我以為這是隻有夜半時才會從手機聊天窗口跳出的信息,多半來自曖昧對象。我們之間何時需要此類別有目的的關切?而她的語氣更像是在嘲笑。想到這裡,我突然有些來氣。前臺登記人員寫了這麼多,她卻挑中這一句來問,彷彿我是來治療失眠。

我將剛剛在外頭說的話向醫生重複一遍,一模一樣。畢竟練習過,這一次說起來通順了不少。此刻所處的診室比外頭的等候間來得燈火通明,讓人誤以為所有的疼痛都能被照得一覽無遺。

我懷疑是

醫生用了懷疑兩個字,我自己倒是不曾懷疑過。也不是第一次了,起初症狀上來時,毫無疑義,我知道胃又出了問題。只不過這一次有些異常,比之前的都難以忍受,不然也不會半夜兩點多出現在這裡。

是不是昨天忘了吃飯?她接著問道。

這話聽著有些熟悉。我回想日常生活中,我們早已習慣為所有問題尋找一個看似合理且合適的理由。喉嚨痛,是不是沒喝水;頭痛,是不是頭髮沒吹乾就去睡覺;皮膚過敏,是不是因為用了新買的洗臉霜;疾病纏身,是不是前世造了太多孽。以為鎖定根源,就能藥到病除,來世必換得福報。

看來我也要幫她尋思一個合適的理由:昨日的午餐遲吃了。這是個湊巧的事實。

有可能哦,肚子空空不能馬上吃東西。彷彿達成某種共識,就是它了,肯定是它,沒錯。

之前也有過胃痛,但為什麼這次不太一樣?我問醫生。我自知向來懂得照顧身體,昨日的午餐只是少有的例外。區區一個小過失,不該導向如此惡果,我想反覆確認。

你要進一步檢查嗎?現在做的話,估計要兩三個小時才知道結果。她語氣輕浮。

她是在勸退我嗎,一個想睡覺卻胃痛得無法入睡之人,難道要耗費多3小時寶貴的睡眠時間做檢查。我再也問不下去。不是所有問題都能輕鬆追溯到源頭,疾病更是。

醫生接著說可以為我打針,我說好。

她很快取來藥物、針管、棉花、膠布、兩隻塑料手套,一隻套上她的右手,一隻用來綁緊我的手臂。我是那種不管抽血還是打針都會全程注視著的人。

這是什麼藥?直勾勾看著透明液體流入血管,我覺得自己有義務問清楚。她說了個英文單詞,應該是藥物名字,我當然沒聽過,也不懂。我其實想問,這是給止痛的,還是胃部治療。但我放棄追問,這兩者好像也沒有差別。當我們決定把身體交付予他人,也要接受自己早已失去某種權力。我終於噤聲。

壓緊棉花,貼上膠布,所有動作一氣呵成。血管迴歸封閉的運作模式,那不知名的藥物從此在我血管裡無限循環。身體的疼痛,是否同樣永劫迴歸?

我會開一些口服的藥給你,回去好好睡覺吧。

我確實是來治療失眠的。

離開診室,我們到自動付款機付了款,拿著收據去領藥。藥劑師將每種藥的服用方法和次數講解一遍後,便一一裝進一個小袋子,連同收據遞給我。期間還不緊不慢地打了個哈欠。

越過診廳,遊魂依然各自藏匿。道阻且長,唯有黑暗才是疼痛最好的棲身之所。

啟程返家時已過凌晨3點,我捲縮在汽車前座,睡意來襲。外頭空氣凜冽,昏黃的路燈照著這荒野之城,不為誰指路。那些夜裡遊蕩的魑魅魍魎,白天又會幻化回人形,無痛無病,無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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